李养纯孤身一人,双手举着腰刀,走进大营。没有几步,便感觉到周围官军的眼神十分不对劲,自己就跟小绵羊进了狼群似的。
“罪人李养纯拜见神武大将军,归降来迟,请大将军降罪。”
李养纯硬着头皮,走到朱思明跟前,双膝跪下。
“李将军能够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使得两军免去死伤,本将深感欣慰,暂且在帐下听用,稍后自有封赏。”
朱思明语气很平淡,既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刻意羞辱李养纯。
大军入城,各路兵马顺利接管城防。
最近朱思明似乎特别热衷于饮宴,大帐之中,朱思明再次设宴庆功,李养纯敬陪末座。
席间,李养纯一直坐立不安,直到酒过三巡,连忙出列,恭敬道:“大将军,卑职有下情禀报。”
“哦,”朱思明眼中有几分醉意,饶有兴致的看着李养纯,说道:“李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养纯说道:“禀报大将军,据卑职所知,闯贼李自成主力大部分聚集在郏县,宝丰和唐县只有少量守军,十分空虚。
而且闯贼部下大部分家属皆在唐县,若是攻下,必定能够打击闯贼士气。”
“李将军果然忠心可嘉。”
朱思明大喜,又道:“进攻李自成不急于一时,李将军率军归顺,本将自然要有封赏,不如劳烦李将军将军中将官全部请来,本大将军一起封赏如何?”
“一起封赏?”
李养纯有些惊疑不定。
朱思明脸色潮红,略微不悦道:“区区小事,莫非李将军还有何顾虑不成?”
李养纯大惊,连忙请罪,“大将军恕罪,卑职替手下人谢过大将军,卑职这就去唤他们前来拜见大将军。”
此时,降军大营又是另一番熟悉光景,同样是大饼与肉汤,同样夹杂着大地禁卫熟悉的身影。
等到李养纯硬着头皮回到大营时,忽然发现降兵变了,至于哪里变了,又有些难以言明。
“所有百人长以上的将官,随本将去大帐领赏。”
众人对李养纯的到来反应一般,彼此之间似乎多了一种陌生感。
没过多久,李养纯带着二三十个形态各异的将官,回到大帐。
众人大礼拜见,朱思明赏酒赐肉,嘘寒问暖。
就在众人以为即将完事,朱思明说话了。
“李将军以及列位,本是良善百姓,过去为了活命而反叛,也算是情有可原,本将决定赦免你等罪过。”
李养纯等人一听,心中大石彻底落地,纷纷拜倒谢恩。
朱思明继续道:“你等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厮杀疆场,本将军怜悯你等艰辛,决定赏赐你等金银田地,让你们卸甲归田,往后不必刀口舔血,安度余生,不知你等意下如何?”
“卸甲归田?这?”
李养纯等人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剧本不对啊,朝廷对降将难道不是应该封官许愿?到你这怎么是卸甲归田?
他们这些人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刀杀人,要他们回去种地,可能吗?
不过没等李养纯开口,旁边一人便说道:“大将军,小人愿意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
朱思明瞟了那人一眼,说道:“本将军要犬马何用啊?”
那人又瓮声瓮气道:“大将军,下面那些兄弟跟惯了小人,其他人恐怕不知如何指使。”
“混账,”
就在众人为此话愕然之时,一人暴起,拔出腰间长刀,闪电般斩向说话之人。
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六阳魁首顿时分家。
拔刀之人收刀冷声说道:“张某倒要看看,是不是没了你就办不成事,若是如此,尽数杀了便是。”
拔刀之人正是张懋赏。
“你。。。你。。。”
李养纯指着张懋赏嘴角颤抖,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不只是李养纯,孙传庭麾下旧将牛成虎等人也是汗毛竖起。
你么的,这都是些什么人,先是一个曹鼎蛟兵不血刃灭了李际遇。
现在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张懋赏,说翻脸就翻脸,说杀人就杀人。
他们几个旧将都感觉脖子后边阴风整整,心里都暗自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大将军,保不准啥时候吃饭的家伙就弄丢,甚至不自觉的坐直身子。
同时,他们这些人算是再次刷新认知,这大将军真特么不是善茬。
张懋赏不理众人反应,单膝跪地,“此人对大将军不敬,属下一时义愤将其斩杀,请大将军降罪。”
看着满地血腥,朱思明皱了皱眉头。
“本将军向来宽宏大量,哪会在意些许言语,你啊就是太过急躁,此乃为将者的大大忌,自己回去领二十军棍。
此外,这人爱兵如子,既然你杀了他,那就将他的部下交给你调教,若是带不好,本将可是要罚你。”
“属下领罚。”
张懋赏说完,起身站到一边。
朱思明讪笑道:“那人不太会说话,不过已经得到教训,想来下辈子肯定不会再犯,李将军,不必在意。”
李养纯苦着脸,脚下有些打颤,却又不敢说什么,老感觉张懋赏在盯着自己的脖子。
只得说道:“小人谢过大将军赏赐,愿意卸甲归田。”
“好好好,李将军果然深明大义,”朱思明大喜,又道:“曹将军,就劳烦你安排他们前往关中吧。”
“是,”曹鼎蛟抱拳领命,随即对李养纯等人淡淡说道:“各位请吧。”
牛成虎等人略带怜悯的看着李养纯的背影,心中暗道:“脚步快点,估计能追上李际遇一伙。”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朱思明对叛军没有丝毫信任,只不过是看起来手段凌厉,实际却十分仁慈,换做心狠的将军,直接杀光了事。
这些事孙传庭等人绝对没少做。
众人忽然发现,出征一来,大军几乎兵不血刃,不仅拿下两座城,甚至还增加了近一万兵马,其中李际遇四千多人,李养纯五千多人。
前日离开洛阳,朱思明将洛阳交由千户张君政镇守,从曹鼎蛟麾下抽调两千新兵,与其对调降兵。
如今李养纯的降兵,朱思明准备拨三千归曹鼎蛟,另外两千归张懋赏。
酒宴散去,中军大帐。
“汝等以为,李养纯所言如何?”
李养纯虽然送走,但他提供的情报却不能忽视。
孙传庭略带兴奋的说道:“下官以为,应当派遣一部精兵绕道攻取唐县,我军主力直扑宝丰,趁李自成不备拿下宝丰,然后在郏县与其决战。”
冥冥之中或有因果,孙传庭的汝州之战便是如此进兵,事实证明,一败涂地。
很多人将战败归咎于大雨,其实即便没有大雨,孙传庭也必败无疑。
孙传庭说完,陈奇瑜立刻反对:“孙大人此言差异,消灭李自成主力才是我军目的,攻打宝丰和唐县有何益处,不过是鸡肋罢了,除了损兵折将,不能伤其分毫。”
陈奇瑜资格极老,孙传庭倒也并不生气,只是反驳道:“唐县有贼军家属,若是拿下,贼军岂不士气大挫。”
“荒谬,”陈奇瑜没好气道:“李自成是贼寇,有家属那是座贼,没了家属那就是流寇,孰轻孰重,孙大人难道不知,更何况,陈某怀疑这根本就是李自成借刀杀人的毒计。”
朱思明有些不解,“毒计?”
“不错,”陈奇瑜说道:“大将军,李自成粮草不足,贼军家属对他来说就是包袱累赘,我军攻破唐县,不管是杀了还是抓了。
得利的都会是李自成,甚至李自成直接宣布我军屠城,贼军士兵岂能不同仇敌忾。”
朱思明对孙传庭最后一战没太多印象,只记得是先胜后败,还有屠杀贼军家属。
此时听陈奇瑜一说,顿时觉得大有道理。
“mmb,玩心眼的人真脏。”
随即看到陈奇瑜一脸的怨念。
朱思明讪笑道:“老陈,我不是说你。”
陈奇瑜脸色更黑,朱思明只得说:“你继续。”
陈奇瑜摸了摸胡子,阴阴一笑道:“唐县咱们可以不打,却未尝不可以利用一二,保管李自成满头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