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桌上的书抱在怀里,站在他的面前,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打着哈欠把笔一支又一支地放进笔袋,笑他把笔放进笔袋又拿出来看一看有没有盖上笔盖然后心安理得的表情,笑他慢吞吞地擦着自己的口水……然后我们向一栋老旧的实验楼走去,他在二楼我在一楼,我们在楼梯口分别。我跟他挥手,他尴尬地扭了扭头,认真上课,他跟我说。我也没有吐出一个字,就一直笑着一直挥手,他走着走着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可是我也没去教室,我就一个人站在楼梯口,静静地在那里等,等他忽然从转角处跳出来,给我一个惊喜。然而,我等了又等,等到了上课的铃声响起,等到放学的钟声响起,等到教室门前的老树归鸟团聚。他没有再出现,好像我挥过的手是一场意味深长的告别,告别我们之间的一切,他走了消失了,这一切也结束了。
再然后,我来到了这里,就是现在这个房间。我和他坐在这个地方,听着一位老奶奶在抱歉,说时间太紧没能安排其他好的房间,只能委屈我们在这个隔层的房间住下。我和他都觉得没有所谓,因为小的空间让我们有了更亲近的机会。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接受,他抱怨我晚上睡觉会抢被子还会踢人,他打死也不能接受和我睡一张床,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床。我狠狠地掐了他的手臂,老奶奶也笑了,把桌子上的毛巾拿起就出去了。我问他,你是不是真的打死也不想和我睡一张床,我就这么委屈你吗?他没等我的情绪上来,就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耳朵旁边轻轻地说道,傻瓜,我是怕我按耐不住。
到了晚上,老奶奶来看我们,我们喝着她亲自泡的茶,扯着东南西北聊起来。老奶奶跟我们说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她说,其实这栋房子是他丈夫的,她的丈夫是个军人,立过战功,最后也把他的生命留在了战场。老奶奶说她和她丈夫是在城外认识的,在一个篝火晚会上,当时老奶奶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她疯了一般地唱啊跳啊。很多男人都被她迷倒了,可是,就有这么一个男孩偏偏不看她,不为她所动。她生气啊,绞尽脑汁吸引他的主意,结果那个不识好歹的男孩却冷冷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接着,她就整天粘着那个男孩,直到那个男孩发现了自己已经喜欢上她,再也离不开她了。老奶奶说着她和她丈夫那些美好的回忆,又说到他丈夫从军的分离,情到深处我们都落泪了。
“姑娘,我应该叫你,琼姑娘吧,你先等一会儿,这二十几年来,这间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没有什么老奶奶!说真的,你不用再煞费苦心地编这些故事了!你乖乖跟我说你有什么企图,我可能还留你个全尸!”
“是!目前来说,我所说的跟你没有关系!可是你得等我说完啊!”
那个晚上,老奶奶说得十分动情,她说已经好久没有人听她说话,听他谈起她的丈夫,思念之情难耐,便想去找丈夫的照片来看,可是呢!他丈夫的照片只有那么一张,所以她收藏得很小心。她说我们既然刚好住到隔间,想必是与她与她丈夫有缘,她便告诉了我们这个秘密——这间房间门口对着的楼梯墙,从右面数起第三块到第七块木板,是可以拆下来的,里面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的是一个怀表和一支钢笔。那个怀表是她丈夫的,而那支钢笔是她送给丈夫的,前线传来消息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只带回来了这一支笔。老奶奶从中拿出怀表打开之后,里面贴着一个人的照片,那个人是……
“是她丈夫……”大叔回答道。
“没错!就是她丈夫。可是……这……”
“哼,可是什么?编不下去了?”
“不,不是我编不下去,而是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你!是奶奶丈夫年轻是的照片,你虽然年纪看上去大了点,但我确定一定是你!”
“哈哈!你说?是我?胡说八道!编!接着编!”
“没了……”
“嗯?没了?”
“然后我就醒了,醒来的那一刻,我……我也懵了,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一砖一瓦都和梦里面一模一样,所以我着急去找你证实!证实我来过这里,看看你能不能解答我心中的疑问!我为什么会来过这里,而我现在又为什么来这里!”
“琼姑娘,你说的事确实有几分感动,可是我没办法相信你!”
“大叔,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相信你不是什么坏人!我才决定告诉你。”
“实话?你说的顶多是你的梦,可是我觉得那不过是你的一面虚词!”
“大叔,我……我真的没有说过半句假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来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做了这个模模糊糊的梦!”
他拿起一条毛巾就往我这边走来,然后用毛巾捂住我的嘴巴和鼻子,我很想推开他,可是我没有多大的力气,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地在逃离,双眼逐渐开始模糊。然而,突然间,我嘴巴上的毛巾松动,掉了下来,我大口喘着气,寻思发生了什么?
“大叔!咳咳!大叔!!你怎么了!”
眼见,之前大叔全力想要把我捂死的身躯忽然瘫软下来,右手紧紧抓住心脏的位置,不停地干呕起来,面目狰狞,四肢抽搐。大叔没再在我身上浪费半点力气而是转头向床用尽全力爬过去。等我慢慢从将窒息中缓回来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大叔已经爬上了床。忽然间,一束光从床头发射出来,直接射在了大叔身上,大叔全身抽搐的身体一下子平静了。紧接着,两道屏障从床头床尾升起,迅速在床中间闭合,大叔完完全全被罩在里面。
屏障里释放出一股白气,刹那间屏障内白茫一片,我再也看不清楚大叔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