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苑院里寂静无声,只余庭院之中几株海棠花垂落而簌,细细碎碎的花瓣飘散而下,在庭院之中落了薄薄一层花泥。
安浓站在正屋门口,瑟缩着身子发愣,手里端着一个铜制暖炉,时不时的掀开身侧的厚毡子往屋内张望一番。
“嘘……”伸出僵直的小手拉住苏娟巧欲往甘棠苑正屋里头冲去的身影,苏梅拽着人躲在一处房廊的栏杆下,缩在那木制栏杆椅座下头与苏娟巧细细的咬着耳朵。
“四妹妹,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屋子里头去?”两只团子蹲在一处瑟瑟发抖,苏娟巧一双睡凤眼被冻得微红,说话时还窸窣的吸着鼻涕。
“因为……因为玫瑰酥还没好……”苏梅动了动自己行动艰难的圆滚身子,更往那栏杆座椅下头缩了缩。
“那,那玫瑰酥什么时候好……”一听到苏梅提起玫瑰酥,苏娟巧便忍不住的又吸了吸口水,一副馋嘴模样。
“娥娥……娥娥也不知道……”苏梅歪着小脑袋,一副苦恼模样,时不时的透过身侧木制栏杆座椅处的细缝往外头张望去,只见那安浓捧着手里的铜制暖炉站在瑟瑟冷风之中抖得厉害,却也不挪动一步,尽职尽责的站在那厚毡子旁轻跺着脚取暖。
“三姐姐,大肚子女人是进了屋子里头吗?”苏梅伸手揉了揉自己冻红的鼻头,声音嗡嗡道。
“我,我看到的,和嫡母牵着手一起进去的……”听到苏梅的话,苏娟巧肯定的点了点小脑袋,然后突然道:“那个大肚子女人……是不是来送玫瑰酥的?”
肚子那么大,里头是不是藏了很多的玫瑰酥?苏娟巧一边歪头想着,一边吸溜着口水,只吃了几个奶汁角的小肚子开始“咕咕”轻叫起来。
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苏娟巧皱着一张小脸,一副十分幽怨的小模样,“四妹妹……嫡母是不是……在屋子里头偷吃玫瑰酥……”
侧头看到苏娟巧那张吸溜着口水的小脸,苏梅严肃着一张小肥脸点了点头道:“嗯,所以我们,去找老祖宗……”
“找,找老祖宗做什么?”苏娟巧对于这个平日里掌管文国公府大小事物,不苟言笑的老太太十分畏惧,所以一听到苏梅的话,便立刻露出几分瑟缩之意。
“嫡母偷吃玫瑰酥……不给娥娥吃……找老祖宗……要告状!”苏梅握着小肉拳头一副愤慨模样。
“那,那告状以后有玫瑰酥可以吃了吗?”苏娟巧咬着自己的手指头,一双睡凤眼之中满满都是期待。
“有,有很多很多玫瑰酥可以吃……”苏梅摇头晃脑的说着话,用力的强调那“很多”两个字。
“那,那我与四妹妹一道去……”苏娟巧细思片刻,觉得老太太与玫瑰酥比起来,还是玫瑰酥比较重要。
“好。”苏梅软绵绵的点了点小脑袋,伸手牵住苏娟巧的手掌,两人跪爬着身子,又从那栏杆座椅下头钻了出来往老太太的檀菊园走去。
老太太的檀菊园与张氏的甘棠苑只隔了一条细长过道,苏梅与苏娟巧牵着小手,迎着冷风穿过过道,便到了老太太的檀菊园里头。
穗香正带着丫鬟替老太太布置早食,一转身便看到那不远处的房廊处走来两个灰头土脸的小东西。
细细的用巾帕替苏梅收拾过后,幼白伸手抱起哭丧着一张白嫩小脸的苏梅,穿过抄手游廊,回了扶桑园正屋的内室之中。
内室里头放置着两顶暖炉,温温热热的散发着果木熏香,那原本大开着的房门口和窗户处也挂上了厚厚的挡风毡子,让阴冷的内室一瞬便温暖了起来。
将苏梅抱到方桌侧垫了一小木墩的圈椅之上,幼白吩咐厨房将方桌上这些微冷的菜色又端去热了一遍,然后才敢让苏梅下嘴。
“四姐儿,珍珠翡翠汤圆,当心着点,烫口的紧。”伸手揭开面前瓷盅上头的白玉盖,幼白小心翼翼的舀出几个翠碧的小汤圆放入苏梅面前的金边玛瑙小碗之中。
握着手中的小金匙,苏梅趴在方桌之上,用力的扒着碗里的小汤圆,满足的一口一个,那张白嫩的小脸抵在金边玛瑙小碗之上,吃的满嘴都是汤圆上沾着的透明粘稠汤汁。
“来,桂花糖蒸栗粉糕。”伸手捻起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放入苏梅的金边玛瑙小碗之中,幼白看着吃的如此欢畅的苏梅,脸上满满都是笑意,似乎根本一点都不觉得苏梅食得多。
其实上辈子时,苏梅根本没有那么欢喜吃这些杂物,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饿的惨了,所以这辈子重活过来,总也觉得吃不够,算是吃的再撑,只要看到面前摆着吃食,想接着继续吃。
房门口的厚毡子被掀起,徐婆子缩着身子,手里拿着一套苏梅的亵衣亵裤皱着一张老脸往里头走来,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话。
“放那木施上头吧。”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徐婆子,幼白也不在意,只伸手指了指那床铺处的木施道。
听到幼白的话,徐婆子撇了撇嘴,搓着自己被外头冻得僵直的双手,却是不敢与她叫板,只偷瞄了一眼那坐在圈椅木墩上头的苏梅,再看到那一个个渐空下来的瓷盅时,面露诧异道:“哟,这,四姐儿这怎么食的这么多啊?”
《基因大时代》
“四姐儿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要你这老货多嘴多舌的瞎搅和。”斜睨了徐婆子一眼,幼白不客气的道。
听到幼白这般说自己,徐婆子却是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鹿鸣苑里头的大丫鬟,老太太手里头的人呢,说让自个儿这大冷天的从被窝里头爬出来送套亵衣裤,自个儿便要拎着手里头的这套亵衣裤大老远的从鹿鸣苑里头过来这扶桑园。
“怎的,还不让人说了?前几天大冷天的放着四姐儿在外头冻着,自个儿倒是躲在屋里头暖炕?依我看,您老身娇肉贵的,四姐儿也经不得您伺候,您自个儿缩在炕里头钻一辈子算了。”幼白怒瞪着面前的徐婆子,气势凌厉。
“这,大姑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老奴这不伺候四姐儿,还能去伺候谁呢……”徐婆子虚虚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幼白,眼神闪躲。
“伺候谁?您老不是大夫人的陪嫁吗?回去伺候大夫人去啊,大夫人心善乐施,性情温贤,对下人最是体贴不过了。”幼白说这话时,眼中满满都是讥讽神色。
当她这鹿鸣苑里头的丫鬟奴才都是瞎子不成,这成日里的往大夫人的甘棠苑里头跑,不是觉着四姐儿日后没出息,要另谋出路嘛。
听出幼白话中的言外之意,徐婆子缩了缩穿着袄褂的身子,尴尬的站在那处没动弹,片刻之后才在幼白的训斥声中扯着那张老脸退出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