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言峤记得那天晚上一起吃饭时,裴宗佑欺负他妈妈,再加上对他们很陌生,言峤一下子死死攥住裴廷清,往裴廷清的身后躲去,没说话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转动着,他很警惕地看着裴宗佑和霍惠媛。
裴宗佑和霍惠媛都有些尴尬,停住脚步把伸出的手臂收了回去,知道小孩子怕生,他们也没有勉强言峤,心里都觉得言峤这孩子五官生得真是精致好看,和廷清小时候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霍惠媛越看越是喜欢。
而裴宗佑心里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言峤留在裴家,身为父亲他没有陪伴过裴廷清的成长,如今老了,越发希望身边有个孩子,他想弥补曾经没有照看过儿子的遗憾,至少要给言峤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
霍惠媛打破僵局说年夜饭做好了,几人便走去餐厅。
房子越大,人却少,便显得冷冰冰的没有温馨感,为此裴廷清和霍惠媛特意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来布置,餐厅的窗帘被拉上了,灯光很柔和,不像平日里坐在一起吃饭时,总有一种孤独冷漠感。
裴宗佑和霍惠媛在对面坐下,这边裴廷清和裴姝怡分别坐在左右,言峤在中间,佣人陆续把菜端上桌,裴廷清也不管裴宗佑和霍惠媛两个长辈,他先拿过筷子给言峤夹菜,裴姝怡在一边说是奶奶和爸爸亲手做的,让言峤尝尝合不合口味。
事实上他们四个人全都将就、讨好着言峤,这一桌子的菜都是言峤喜欢的,正因为言峤是小孩子很敏感,所以他留意了很多的细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爸爸的用心,他吃过一块水煮牛肉,说了见到裴廷清后的第一句话,“很好吃。”
那次初初说自己的爸爸不仅不会做饭,甚至连厨房都没有去过,待在无间岛时,教官叔叔经常亲自给他们做吃的,而他爸爸的厨艺也很好,这让言峤感到很骄傲,觉得除了教官叔叔外,他的爸爸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其他四个人也吃着,言峤自己没有动手,都是裴廷清夹到他碗里的,本来他就不是安静的孩子,看到可乐鸡翅,心里就惦记起初初来了。
大过年的,他没有和初初在一起,初初一个人很寂寞、很难受吧?若是初初能吃到他爸爸做得年夜饭就好了,言峤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如果初初也在,那就好了。”
言峤难得开口说话,裴宗佑接过去问初初是谁,言峤抿了抿唇,又变得很安静,裴姝怡代替回答说是言峤的好朋友,裴宗佑为了亲近言峤,提议下次可以把初出一起带过来。
言峤抬头望了一眼温和的裴宗佑,他迟疑着应下一个字,“嗯。”
“你可以打包给初初,让唐宋叔叔带回去给初初。”气氛好不容易温馨了,裴廷清转过头用怜爱的目光凝视着言峤,他宠溺地说:“我听你妈妈说,你的好朋友初初很喜欢可乐鸡翅,有次你还把剩下的藏起来给初初,现在你也可以给初初留着。”
言峤一愣,爸爸也知道他的很多事吗?是不是爸爸一直有问妈妈,对他了解很多?难怪爸爸清楚他的喜好,言峤心里很欢喜,用力地对裴廷清点点头,“嗯,谢谢。”
裴廷清忍俊不禁的,抬起手在言峤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我是你爸爸,不用对我说谢谢。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言峤对上爸爸那双温柔含笑的眼睛,他忘了几年前爸爸的所作所为,此刻心里对这个陌生的爸爸没有丝毫的排斥,反倒觉得他的爸爸是这个世上最好的。
他很想抱住爸爸的脖子亲一下,攥着手指又控制住了,毕竟他跟爸爸不像和教官叔叔那么熟悉,随便亲爸爸,爸爸会不喜欢吧?
宁怜梦被关在楼上的房间里,隐约听见餐厅里传来的说话声,过了不久有裴宗佑和言峤的笑声,这让宁怜梦更加愤怒、嫉妒,尤其还是在这样一家团圆的除夕夜晚,裴宗佑不仅继续关着她,还让裴姝怡这个情妇和言峤这个私生子来裴家,究竟谁才是裴家财阀的长夫人,有没有把她宁怜梦放在眼里?
宁怜梦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在床头柜上一下一下用力地刺着,白色的木质柜面早就千疮百孔了,她心里越来越愤恨难以忍受,匕首深深插进去拔不上来了,宁怜梦想到什么,随后拿出手机把电话打了过去。
餐厅里言峤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跟几个人说起了前几天他吃红烧金鱼食物中毒的事情,裴宗佑、霍惠媛和裴姝怡三人听后又是心疼,又觉得很好笑,裴廷清扯着唇角,很想踹言峤一脚,或是把他的嘴堵上,言峤不守信用,回去无间岛后,等着他怎么报复言峤。
一时间欢声笑语,言峤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身边阴风阵阵,每次这样就代表教官叔叔又在琢磨着怎么虐待他了,他顿时想起自己和教官叔叔拉过勾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的,于是连忙闭了嘴,埋下脑袋默默地吃饭,饭后他要让妈妈不能出卖他,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其他几人正笑着,不明白言峤为什么突然安静了,裴宗佑正想问怎么了,这时方管家走过来,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裴廷清的三叔、四叔几个人一起过来了。
裴宗佑的面色倏忽一沉,很显然这几人是来找事的,他们肯定要把裴姝怡和言峤赶出去,但裴宗佑怎么能允许他们这个时候来破坏气氛?
裴宗佑沉思几秒,随后起身打过招呼,让他们继续吃着,裴宗佑换过鞋子走去外面。
裴家几个人那架势正要闯进来,看到裴宗佑后就委婉地指责裴宗佑老糊涂了,怎么能让裴姝怡进了裴家,还有言峤那个孩子,是不是打算认回来?
并且他们也听说裴姝怡怀孕了,几年前容忍裴姝怡生下儿子,如今无论怎么样裴姝怡肚子里的孽种也不能留下,他们让裴宗佑顾及整个裴家财阀的声誉,就算裴廷清现在是裴家财阀的掌控人,也不能任由他为所欲为,若不然裴家财阀只会毁在裴廷清的手里…………如此等等地劝说裴宗佑,让裴宗佑慎重考虑这些问题。
这场面跟之前一众人反对裴廷清继承裴家财阀一样,裴宗佑心烦意乱地扶着额头,只觉得被他们搅和的脑子里混沌,都快爆炸了,最后实在不想听了,裴宗佑厉喝一声,“够了!”
他向几个人保证不会留下裴姝怡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让他们几个人先回去,给他一段时间处理好这件事,总之无论怎么样,不会损害到裴家财阀的利益,裴宗佑面色阴沉地提醒几个人不要被别人当成枪使了,以至于自相残杀。
几个人这才安静了,被裴宗佑制止连屋子都没有进,打过招呼后他们只好回去了。
裴宗佑的手臂撑在走廊的柱子上,从出生到现在几十年,他从未像此刻这么厌恶过自己所处的位置,很多时候、很多事根本无法如他自己所愿,要顾虑的实在太多,这是一种最大的悲哀。
换位思考,到底还是明白了这些年裴廷清为什么会因为裴姝怡而忤逆他,为什么当初宁愿不要裴家财阀长子的身份,而想完全脱离裴家。
但这也是裴廷清身为长子的使命,这条路既然走了下来,怎么有退回去的可能?所以裴姝怡肚子的孩子始终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