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窗外洒过来的月光,段叙初低头凝视着言峤安静美好的睡容,他心中的酸涩和疼痛泛滥,不由得收紧臂弯,段叙初凑过去在言峤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言峤,你要一直快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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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廷清一路飙车到了医院后,裴姝怡已经从急诊室里出来,被送去了病房。
裴廷清先让唐宋守在裴姝怡的床边,他则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半个小时后再回到病房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裴姝怡打着点滴,处在沉睡状态,裴廷清坐下来握住裴姝怡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一下一下亲吻着,眸色血红地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裴廷清的心疼到了极点。
霍惠媛在这时打电话过来,先是问裴廷清为什么把言峤带回去,裴廷清并没有告诉裴宗佑和霍惠媛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也让方管家几个知情者不要泄露了,对此裴廷清向霍惠媛解释说言峤不愿意待在裴家,无论如何也要回去。
霍惠媛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没有勉强言峤,而关于宁怜梦为什么被送进医院,裴廷清告诉霍惠媛是宁怜梦自己不小心在浴室里摔到了,导致下身流血,不过他让霍惠媛不用担心,目前宁怜梦和孩子都没有生命危险,正在医院这边养胎。
霍惠媛也只是听听,并没有过多关心宁怜梦的状况,裴家那几个人闹得那么大,霍惠媛自然也知道裴姝怡动了胎气,在电话里焦急地询问裴姝怡目前的情况怎么样了,大人和孩子是否安全。
但裴廷清避开不谈这点,霍惠媛要立即赶来医院看看,裴廷清劝阻了霍惠媛,叮嘱霍惠媛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裴廷清就把电话挂了。
他再走回床边,不知何时裴姝怡已经醒了过来,双目没有焦距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两手抚在肚子上,显然已经确认了孩子还在。
裴廷清连忙在床沿上坐下来,紧紧握住裴姝怡的一只手,不等裴姝怡开口,裴廷清低沉地安抚,“没事姝怡,你不要紧张,放轻松,孩子可以顺利生下来。”,说着这话时,裴廷清心中宛如刀绞般疼痛,他抿着泛白的薄唇,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言峤是七个月早产,我们女儿的生命力也很顽强,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配合医生,大概明天孩子就可以出生了。”
床边有很多仪器,裴姝怡的两条腿被架着,感受到腹中胎儿的生命迹象,裴姝怡这时才从恐惧中缓过来,看向裴廷清那双温柔而又担忧的眼睛,她笑着对裴廷清摇摇头说她没事,问言峤怎么样了,她还要不要牺牲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换言峤一条命。
裴廷清闻言胸腔猛然一震,脸色都苍白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眸子里一片通红,裴廷清沙哑地对裴姝怡说:“我已经把言峤送回无间岛了。对不起姝怡,是我没有做到尽父亲的责任,让言峤受到了伤害…………”
“其实你应该知道吧?”裴姝怡摇摇头,突然打断裴廷清满含愧疚的话,她唇边的笑意仍旧未散,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此刻却显出悲凉的意味。
深夜静谧的房间里,裴姝怡用一种很失望而又陌生的语气对裴廷清说:“那天晚上你让我原谅裴宗佑,我听了你的,在除夕夜把言峤带过去,甚至后来你说在裴宗佑和霍惠媛去国外之前,把言峤先留在裴家给他们照顾,这些我都听你的。”
“但裴廷清谨慎如你,你心里应该比我还清楚裴家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你也预料到了除夕夜那晚裴家几个人会找过去,那么为什么不把吃饭的地方换在酒店里?连裴宗佑都未必会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何况还有宁怜梦和裴家那一些人。言峤和我出了事,或许真的不怪你,但难道不是你亲手把我们推到风口浪尖的吗?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裴廷清闻言握着裴姝怡的手渐渐变得僵硬,他凝望着裴姝怡的眸子里涌出浓烈的痛楚,喉咙像被堵着,也仿佛被火烧着一样,这导致他开口说一个字都成了困难,“我…………”
裴姝怡静静地盯了裴廷清很久,最后好像是累了,裴姝怡乏力地闭上眼睛,她没有精力再跟裴廷清争辩下去,只告诉裴廷清她会一个人承担唐宋开枪打裴家人一事,让裴廷清向裴家那边解释唐宋他们都是她的下属,跟裴廷清没有任何关系。
反正在裴家人和宁怜梦他们眼里,她早就是勾引已婚堂哥的婊子、贱人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再承担这一条,又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不想让裴廷清为难,更不想因为唐宋为了保护她对裴家人开枪,而受裴廷清的处罚。
裴廷清闻言想说些什么,却见裴姝怡没有心思再理他了,这种时候也不想影响裴姝怡的情绪,最终他紧抿了一下唇,艰涩地咽回所有的解释。
裴廷清厚实的手掌在裴姝怡的脸上摩挲着,温柔而低沉地说:“你安心地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等待我们女儿的降临。”
裴姝怡没有回应,手放在肚子上,在精疲力尽之下很快地陷入沉睡中,而裴廷清始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寸步不离裴姝怡左右。
作为一个医生,他比其他人都要有经验,也不用别人,期间几次检测裴姝怡的状况,裴姝怡睡得安然,一整夜裴廷清却连眼睛都没有阖上一下。
第二天裴廷清以陪在宁怜梦身边照顾为由,并没有去公司上班,而那些裴家人只要一个结果而已,因此没有谁来探望宁怜梦,宁家有人要进去宁怜梦的病房,也被裴廷清的下属找借口打发走了,所以并没有人知道裴廷清在此期间是陪在了裴姝怡的身边。
早上九点多时霍惠媛就过来了,她原本要进去病房看一下裴姝怡怎么样了,裴廷清却带着霍惠媛去了某个诊室。
坐下来后,裴廷清把一些检验单子拿给霍惠媛看,用充满血丝的眸子看着霍惠媛,裴廷清沙哑地说:“姝怡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已经出现了心脏停止跳动的迹象,所以下午准备给她做引产手术。”
霍惠媛闻言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面色骤然变得惨白,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裴廷清,霍惠媛的声音在哆嗦,“你说什么?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
“姝怡在场,我不想让她知道实情。”裴廷清打断霍惠媛,他比任何人都要悲痛,更不敢想象裴姝怡知道实情后的反应。
裴廷清用手掌盖住脸,渐渐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淌出来,“哪怕是孩子在她肚子里多待一秒钟,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安慰,所以现在即便你知道了,也要跟其他所有人一样暂时先瞒着她。”
提起便是难以忍受的痛,裴廷清并没有多说,霍惠媛眼中的泪水猝然涌出来,她用手捂住嘴,压抑着哭泣声。
半晌后霍惠媛走过去,站在那里弯起手臂,她慢慢地把裴廷清的脑袋抱住。
裴廷清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过了一会,霍惠媛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滚烫的泪水浸湿,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有泪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