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图腾 第四章 赐名守归的熊(2 / 2)

荧惑 九方阁鹉言 2971 字 2022-07-12

这条路是直线,也是最快通往山顶的路,原本它被荆棘包围,很难下脚,危机四伏。但在一个夏天,守归睡觉翻了个身,从山顶滚了下来,……

后来,后来这里就成了眼前的模样。

秃了。被糟蹋了。变得骚气了。

望着那一个个被屁股压出来的坑洼少年有些心疼这崖壁,秃了就秃了吧,留下个污点,一辈子也不能见人了;这是脸面问题。

想着刑渊回想起了守归对这里的描述。

原本它没有将之看作一件事,在山顶待着分辨不出个美丑,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屁股坐不住了,每到黄昏时刻都会想在崖边坐坐。

本来它还觉得没什么,但恍然间俯身一看……

它在意了,它守归是要脸的熊。自那以后它便开始挠头,挠屁股地思索,一无聊便在崖壁上胡乱摸索,一来二去的它便觉得这里有了纪念意义,故而每个月都会下来整理一番,有时候嫌累也会直接滚下来。不过自从它滚歪了一次后它就不敢再尝试了,滚到哪都行,蜜蜂家是底线,滚到水里就是耻辱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滚到水里,但是它的屁股告诉它,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本来这个崖壁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但好死不死刑渊来了这里,为了彰显地主之谊守归赋予了这条熊道一些新的意义,比如吊他上来,系在他的腰上把他抛下来……

虽然看起来很凶险,但守归发现刑渊意外得摔不死,慢慢地开始起了兴致,偶尔没事的时候它便会屁颠屁颠地下来一趟,留一条绳子或者几个钉子,用于加固和防止意外,现在上下山守归已经不需要手动了,刑渊要是愿意,他还可以自动上下。

嗯,没有歧义。

看了看天色少年有些担忧,按理说从时间和天气上来说他都应该走崖壁的,但是他怕一上去就看见守归在他面前扭着屁股洗罐子。一想到那个场景青衣少年就害怕,兀自摇了摇头,迈上了蜿蜒的山路。

所谓山路其实比崖壁更加得不堪,后者还有守归与刑渊过来清理下,这山路干脆便荒草丛生了,横七竖八的没有什么规则,极为得自由。

少年踏空,看着天边那慢慢落下的金轮。

沉默森林的天气本来就不好,少了太阳那气节便更加得放肆了,此时青衣少年头顶处的乌云已经开始由棕黑色朝紫黑色转变。

该下雨了。

这乌云憋了大半个下午,看那成色,若是要下起来等它褪去大约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少年脚步加快了,在黄昏余烬熄灭之前到了山顶。

沉默森林的五座山峦都极有特色,冬山便是一座只有山顶有雪的山峰,没有铺垫,没有渐变,过了节点就是雪,退一步就是丛林。

看着那一地的白雪青衣少年裹了裹长袍,别的不说,跨过山顶和山腰那一线之隔,单就那风便冷了几分,吹拂间从雪花到冰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些难以忍受。

他无数次地想要问守归,它为什么要把家,不,它为什么要把蜂蜜藏在山顶的榕树中,这苦寒的大雪中,有什么是它这皮薄的狗熊留恋的?

搓了搓手少年哈出一口白气,朦胧处他隐约看到了在路的尽头,一只大白熊老实、敦厚地坐在雪地里,配着它安然吃雪的动作和肉嘟嘟的身躯,不免让人升起一丝怜悯。

不过青衣少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往前走了几步,刑渊仔细看了看。守归吃得那雪很奇特,它原先是纯白色的,但它舔着舔着就变黄了。似是感觉到了青衣少年的到来,守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掌在雪地里抓了把撒到了右掌上,那黄色又变白了。循环地舔砥守归的右手指缩了一圈,随后它不慌不忙地将手掌浸入雪里,蜜香透了出来,它连忙低头疯狂地舔了几下,然后撒了把佐料,雪。

青衣少年坐在它的对面看它吃雪,面容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死胖子……

你给我等着……

不给我吃?哼哼。

你一树洞的蜂蜜都别想留着!

少年恨恨地想着,守归似是感受到了那怨念,手脚有些慌乱,将雪里埋藏的蜂蜜罐挖了出来,“哎呀呀,小老弟你来的真是时候啊,老哥我正在晒蜂蜜呢!不久就可以吃啦!”

“你不已经吃了?”

“诶!瞎说什么大实话,你没看见,没看见!”守归大摇大摆地站起身子,把蜂蜜罐藏好,弯腰抓了一把雪,双手搓了搓放在嘴里舔着,似是回味着那甘甜的滋味。

刑渊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他很想摸摸守归的良心在哪里,真的不会痛吗?

似是知道了刑渊来此的目的,守归故作深沉,“小老弟啊,你这屁股……”

“这是脑袋。”

“哦哦。你这屁股挺好看的,真俊啊。”

“有完没完啊!这是脑袋!脑袋!你摸摸你的脑袋,摸——那是屁股啊!”青衣少年抓了把雪扔在了守归的脸上,面色铁青。

“逗你玩的!我长这么大,怎么可能分不清脑袋和屁股。我守归是要脸的。就我这面子,你问问它们,有事请它们帮衬帮衬,谁不给个反馈。”

“是。拒绝得很彻底。还让你把屁股挪得远点。”

“那是脸面!”

“你脸面是屁股啊!”青衣少年恼怒,吃了蜂蜜的守归跟喝了假酒一样,没什么好聊的。

刑渊抽出绷带在自己的手臂处缠绕了几圈,一人一熊在大雪中看着沉寂的夜色。

“老弟啊。”

“说——”

“我知道你今天找我干嘛。但你看啊,老哥今天有点上头……”

“……”少年沉默,在守归的身旁坐着,它则是自顾自地说着:

“你问老哥我了很多事,老哥大多没回你。你看今天这天色,你我兄弟,好好絮叨絮叨。”

“说话行,别用你的屁股挨我这么近!”

“啧!说几遍了!你不懂!这是脑袋!脑袋碰脑袋这叫脑电波交流!你不懂,老哥我跟你讲解讲解……”守归把手搭在刑渊的肩膀上,口中带着蜜香,穿山甲闻到味道爬到了它的肩上,抱着它的脖子睡着了。

看了眼穿山甲守归也没有说什么,跟身侧少年大声狡辩着一些有的没的。

整片沉默森林最健谈的大约就是守归了,一两蜂蜜两口清泉,在冬山的山脚刑渊看见过守归自言自语的模样。

那时他没听得太清,大抵是什么:

“我等你回来。”

“五载春秋七成酒,十年大梦醒寒冬。”

现如今也好不到哪去,一双硕大的熊掌在雪地上无声地拍打着,听着那间奏,刑渊却觉得那是唱给自己听的,它,是演给自己看的。

它没醉;想醉,却醉不了。

少年抓了一把雪,细细品味,守归搂着他的肩,说了一堆它想跟他说的梦话。

看着圆月两个人都醉了,相视一笑,清醒得有些尴尬。

“老弟啊……先睡了。”守归咧着嘴笑着,伸出手在刑渊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嗝,你这小脑瓜子,真聪明。”

“……”青衣少年嘴角抽了抽,忍住没揍它,披着衣裹着雪睡过去了。

守归闭上眼,它知道刑渊明白了。

赐名守归的熊,在飘雪的冬天。

它,谁都不等。

因为,已经等到了;是该睡了。

第二天初阳,守归坐在悬崖边上,刑渊一袭青衣,在飘雪的山峰处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它的目光深处。

不过与来时不同,他走的时候,腰杆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