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姝道:“你不许乱来。”
“殿下放心。”容苍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无暇少年,“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感情上臣暂时不逼殿下,但是还望殿下能信任我,即日开始我们并肩作战,我一定给殿下打下一个盛世江山。”
东姝眉眼微抬,不发一语地注视着他,良久,缓缓点头:“行。”
容苍展颜浅笑,像是拂开阴霾见了晴天,眉眼倾泻出潋滟光华。
“作为殿下信任我的回报,萧君琰回来之后,我会送给殿下一份大礼。”
东姝扬眉:“萧君琰回来?”
容苍点头。
东姝沉吟片刻:“你是想让萧君琰直接招出宣王?”
容苍点头:“殿下觉得可以吗?”
东姝似有所顾忌:“用萧君琰能扳倒他?”
“只要想,就没有做不到的。”容苍语气笃定,“不是还有容家从中施压吗?”
东姝沉默坐在扶栏上,一时没有言语。
“我知道殿下在顾忌什么。”容苍坐在她身侧,“殿下是担心容家逼太紧,动作太快,会让皇上对皇后生出不满,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东姝目光微抬:“你是本宫肚子里的蛔虫?”
“不是。”容苍是笑着摇头,“但是我明白殿下顾忌的是什么,其实皇族哪有什么真感情?皇上对皇后尊重有加,一来是因为容家掌兵权,二来是因为皇后没有儿子。若今日皇后膝下有嫡子,朝中有容家支持嫡子争储,皇上不可能还会如此无条件尊重皇后,倚重容家。”
东姝明白他说得有道理。
朝堂势力需要平衡,不允许任何人独大,因为独大意味着随时都会威胁到皇权。
所以哪怕是皇子,背后的势力也不能大到越过君王,否则就会引起忌惮。
少年声音清冷悦耳,像是沉静的溪水:“所以殿下如果真想要那个位置,首先就该摒弃亲情上的顾虑。”
摒弃亲情上的顾虑?
东姝微默,一时没有说话。
…
不管容苍说的是真是假,东姝有没有相信他的话,但从那天开始,两人的关系明显有了进展,彼此之间仿佛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信任和默契。
而自从跟容苍不欢而散之后,宣王心里生出忌惮,接连不断地派出刺客前往辅都,意图把萧君琰灭口了事。
他心里清楚,萧家被问罪是板上钉钉的事,除非他能找出证据证明萧君琰是无罪的,可连封离和墨行知都叛了萧君琰,萧君琰根本毫无翻身余地。
这个时候,萧君琰只要出现在皇上面前,一定会咬出背后指使他的人是谁。
所以萧君琰绝不能留。
然而他派出去的刺客一批接着一批,最后都被黑衣人反杀。
萧家已全部被下入大牢,萧君琰这些日子在辅都养伤,每天听人陈述着宣王和晏无忧的处境,苏贵妃母子不但没有为萧家出头,试图找证据替萧家翻案,反而一直被皇后打压,连宣王都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户部尚书和吏部侍郎两个帮手。
黑衣人每次杀了前来行刺的刺客之后,都会把尸体带去萧君琰跟前,让他亲眼看看:“这是宣王派来的第七批刺客。”
每到这个时候,萧君琰都后悔得想把自己千刀万剐。
养伤数日,他从此前的昏昏沉沉到如今的完全清醒,身上疼得很,但是意识却是清晰的,宣王派来的刺客他不能全部认识,但其中有几张脸孔确实不陌生。
想到自己如今的惨状,想到萧家全族命运皆毁在了自己手里,萧君琰就痛苦不能自已。
这一切都是因为宣王和宝清公主,可出了事,他们却只想着保全自己,不惜折损那么多手下,也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萧君琰无比后悔地想着,如果……如果他当初意志坚定一些,不为宣王诱惑所动,不被宝清公主花言巧语说服,坚持跟东姝的感情,待到跟东夷战事结束之后就回京跟东姝成亲,萧家如今是不是依然风光显赫?
萧君琰这两天其实已经想明白了,若萧家跟东姝结亲,再有容家庇护,就算以后宣王登基想对付皇后母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再回到从前。
“萧将军是不是特别后悔?”宁修羽端来煎好的汤药,一股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后悔自己贪得无厌、薄情寡义落得如今的结局?”
萧君琰确实后悔,可此时听到嘲讽奚落,他依然感到愤怒。
转过头,他看着宁修羽,冷冷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你如此冷嘲热讽,落井下石,不觉得没风度?”
“风度?”宁修羽失笑,“萧将军如今倒是有风度,整天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连如厕都要人伺候,这叫有风度?”
萧君琰脸色僵白。
宁修羽沉吟片刻,“我其实有办法可以稍微挽救一下萧家的命运。”
萧君琰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戒备。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宁修羽淡笑,“萧将军可以当做是绝境中求一线生机,反正已经没有更坏的结果了,不是吗?”
萧君琰眼神微变。
确实没有更坏的结果了,如果他谋害公主的罪名确凿,萧家上下连一丝一毫的生机都不会有。
宁修羽端着药走过来:“只要你把所有罪名往宣王身上推,极尽所能地把自己摘出去,我可以想办法保住你们的命。”
萧君琰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迟缓滞涩,伸手接过药碗时,两只手腕微微颤抖,软绵无力,那是经脉被挑断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就算经过治疗修复,他的两只手也已经废了,再也拿不起刀剑,连端起一个碗都得小心谨慎。
后悔的情绪早已把脏腑都灌满,可此时后悔无济于事,萧君琰只能尽可能地给萧家争取一线生机:“我该如何相信你的承诺?”
“这不是我的承诺,而是嫡公主殿下的。”宁修羽道,“殿下已经知道了宣王的打算,所以这件事中最大的祸首是宣王,你只是被宣王利用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