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反应,梁沫生便推门把刚才那个堡母叫了过来,堡母还以为是不满意,没想到是要赎人,一张曲意逢迎的脸立马转了个向,凶狠刻薄起来,是要讨价还价的厉害模样。
梁沫生耐着性子和她还了两次价,最后叫她略等一等,西装里外摸了半晌,最后从腰间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当着那老太婆的面上了膛,熟能生巧的,把枪眼对准了她的面门。
堡母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顺着他出的价,点头如捣蒜,又怕动作狠了触动了什么机关,引发了手枪。如此这般战战兢兢,终于把小婉卖给了梁沫生。
成交价是三百银元。小婉在两人讨论赎金的时候一直愣愣地望着,仿佛经历一场梦境一般,直到梁沫生拿着她的卖身契进来,一只有温度的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她才恍然清醒。
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穿好,小婉忙里抽闲地看了两眼梁沫生,发现他一直是背过身子的,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还是当年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是要娇嗔一番的,问一问难道自己只值三百银元。但是现在火烧眉毛,正是茫茫然不知前程的时候,自然没有心情再去打情骂俏。
“东西都收拾好了?”梁沫生两手插在裤兜里,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潇洒公子哥儿样。
小婉低眉顺眼地点点头。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衣物首饰都是堡母给的,不知多少既女用过,假翡翠上沾了片红,她亟不可待地把耳坠摘下,随手扔在了地上。
出了胡同,他把小婉扶上车,自己把车发动起来才想起不知所去的副官。
身旁的佳人要紧,何况副官恐怕也正在趣头上,梁沫生转眼便将他忘了,一心一意和小婉相处。
他问她有什么打算,现在家在哪儿。
小婉捏着衣角,想哭,可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睁得双眼发胀,只能柔柔弱弱,茫然无措地摇头。
“是爸爸的一个朋友,他骗了我们,我和弟弟妹妹没了联系,他们恐怕都像我一般,被卖了罢。”她记得她最大的那个妹妹似乎被那个人娶回家做姨太太了。实则她是全无所谓的,因为她是庶出的孩子,兄弟姊妹偏又都是正头太太生下的,家里没有人和她一个鼻子出气,她对他们的感情也就十分有限了。
“那看来只能去我那儿住着了。”语气自然,梁沫生熟练地纵着方向盘拐了个弯儿。
小婉仍低着个脑袋,声如蚊蚋:“谢谢你沫生,那三百银元,日后我一定会想法子还给你的。”
梁沫生一只手离了方向盘,在空中散漫随意地摆了两摆,“不用,小事情。”
小婉心有胆怯,不敢正面看他,却看他那只虚浮的手,白皙得不像话,骨节分明,五指修长,似乎没有温度,但又蓦地想起刚才他箍住自己腰肢的时候,是火热有力的。
刚才的事,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开口。在梁沫生,是实在舍不得少年时期那点浪漫纯洁的罗曼蒂克幻想,有心想和小婉从零开始,从一段蜜里调油的恋情再发展到床上的游戏。
少年时的一点念想小虽小,但因为无可奈何地不能实现,总是带了凄楚的不甘眷恋。梁沫生真是拿它没办法。
而在小婉,她是当惯了骄矜出尘的名媛,既然男方不肯提那件事,她暗里猜测梁沫生是想赖账,自己更不能豁出脸子直言相问了。
只能是暂时住到他家中,再想法子托人找工作。
两人在空阔无人的街道飞驰,心里各自做好了互为矛盾的打算,还没来得及细加掂量,汽车便稳稳当当停在了梁府大门前。
梁沫生跳下车为小婉开了车门。
“本来我有个小公寓,可惜前阵子被人烧了,现在不得不回来和父亲哥哥们挤一处。”他领着她在弯弯绕绕的廊上走着,“不过没有太大的关系,府里院子多,各自住各自的院落,说起来也算是独门独户,互不干扰。”
他的话陡然多得不像话,自己也没意识到,喋喋不休地又吐出些不相干的话,像刻意掩饰什么。
“你还记得从前嘉禾最爱吃的饽饽吧,就是这儿的厨娘做的,这厨娘在府上做了很多年了,上次我还给她带了些去......”
“我这是在说些什么!”梁沫生在心里懊恼起来,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语无伦次。遥遥看到自己院落里亮着的灯,心里又是一阵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