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谦让一下,五人依次进屋,杨得力、董甄阁、申科长、李光磊到了台上,于思新坐在了第一排把边位置。
从见到于思新的第一眼,人们目光就没离开他,就想着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可人们什么也没看出来,这更加重了好奇心,也更加疑惑。
“咳咳”,重重咳嗽两声,杨得力没有讲说“欢迎”之类的套词,而是直接请董主任宣布事情。
董甄阁依旧是标准的纪委脸,语气也不带温度:“同志们,首先通报一下‘孟长福贪没配套款’案情。四号那天,根据杨得力同志的及时反映,县纪委及时派出精干力量赶到于翰林镇,控制了嫌疑人邢德正。”
什么什么?杨得力反映?怎么是他?现场人们全都纳闷不已,包括李光磊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刚才在书记室时,除了接受“通知开会”命令外,没得到任何有价值信息。
董甄阁略微停顿后,声音又起:“根据邢德正交待,经过取证、调查等各个环节,现在案件已经查明。于翰林镇前镇长孟长福利用职务便利,伙同邢德正一起,私造领款表格,贪污占用文化配套金,证据确凿,犯罪手段恶劣。目前邢德正仍在接受询问,并配合调查,孟长福则负案在逃。在调查过程中,纪检和警方互相配合,又发现了孟长福更多犯罪事实。”
就这些?没别人了?怎么会没有呢?他,她,他们是怎么回事?人们仍旧狐疑不已。
“整个案件侦破工作,也得到了多人支持,杨得力、陈雪梅、于思新等同志就在其中。也正因此,尽管三人都有履职不到的地方,组织才对三人做出了从轻或免予处理的决定。”说到这里,董甄阁看向旁侧,“申科长,你说吧。”
怎么回事?这都哪跟哪呀?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云里雾里。
县委组织部申科长取出一页纸张,宣读起来:“处理决定。根据纪委提供信息,参照《干部管理条例》,对杨得力等三同志做如下处理:一、在‘孟长福贪没案’当初发生时,杨得力身为镇党委书记,没有及时发现孟长福等人犯罪事实,有失察之责。但却在上周及时反映案情,并尽可能提供线索,为破案争取了时间,为控制邢德正并及时取得口供做了贡献。根据杨得力同志这次表现,决定不予追究其当初失察之责。
二、陈雪梅身为出纳,与邢德正同室办公,但却受到邢德正蒙蔽,没有及时发现其罪行,有履职不到的地方。但在刚刚案发时,能够提供线索,并举报疑点,是突破邢德正心理防线重要一环,因此免于对陈雪梅追究责任。
三、做为当初分管旅游的副镇长,于思新没有认真履职,无形中为孟长福弄虚作假提供了便利,在此案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在案发后,能够及时向调查组提供线索,为起获部分贪没款立了功,减少了单位损失。有鉴于此,决定对于思新从轻处理,给予其警告处分。”
原来是这样呀,是真的吗?人们听明白了,却更糊涂了。
“杨书记,谈谈感受吧。”董甄阁又说了话。
“哎……”长叹一声,杨得力站起身来,深深一躬:“对不起,对不起。”
鞠躬完毕,杨得力坐回椅子上,语气沉重:“哎,教训惨痛呀。当初刚合乡并镇不久,首次到镇里担任党委书记,本着‘党政分家,绝不越权’原则,疏于对镇财政开支监督管理,我有责任呀。哪怕再多问一点儿,哪怕例行查查帐,也许就能发现苗头,教训实在惨痛呀。到头来,还是别人发现发现线索,寄来了举报信。我现在要特别感谢这名匿名举报者,你不但为单位拨出了蛀虫,减少了损失,也帮了我的忙呀。痛定思痛,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在坚守‘不干涉’前提下,也必须要尽到党委对政府的监管职责。”
“呜……”在哭声中,陈雪梅开始了表白,“哎,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也非常后悔。首先是我太幼稚了,竟然没有足够的警惕,竟然没发现邢德正在眼皮子底下搞鬼。虽然我当时不是股长,不负责财务室工作,可,可只要多留点心,怎么也能发现苗头,怎么也能发现伪造表格的猫腻呀,那分明是五、六人轮番变换笔体签的名。其次就是原则性不强,没有认识到孟长福、邢德正的嘴脸,竟然没有要求领款人当场签字。再次,对辖区村情不了解,竟然不知道于翰林庄、桦树背两村实际户数,也不知道每户人员构成。感谢组织明察秋毫,否则我……,呜……”
于思新没有啼哭,但也深深鞠躬,而且连鞠三躬,像极了在某个严肃、沉痛场合的举动。鞠躬致歉之后,于思新语气铿锵表达决心:“一、尽力尽力,履行职责。只要是在本职工作范畴,不论是什么人,我都绝不会通融,一定严格把关,不做甩手掌柜。二、对于……”
好家伙,于思新直接说了八条,俨然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严于律己、刚正不阿的人民公仆,也是变相淡化和转移了自己的责任。
就这样,在杨、陈、于三人痛悔识人不清,表示坚定履职后,这场会议结束了。
会议?
闹剧?
人们带着狐疑,离开会议室,送走了甄主任、申科长。
本来逮住了邢德正,也减少了一部分损失,李光磊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强自做着笑脸,送走甄、申二人后,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脚步也不甚轻快。
“李镇长,有心事?”一个声音传来。
李光磊收住脚步,转头看着杨得力。
不等对方开口,杨得力走上前来,面色严肃的说:“李镇长,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大局,都要事先和组织沟通一下。这次你太鲁莽了,竟然直接来了个打草惊蛇,还好我及时收到了举报信,否则要是跑了犯罪分子,你的责任可就大了。”
他娘的,怎么反倒怪起老子错了?李光磊脖子一梗,就要反驳。
“这次组织很变动啊。还是太年轻,太年轻了。”杨得力及时伸出手来,拍着对方肩头。然后微微一笑,转身走去。
看着那个自得的身影,李光磊又怒又羞。怒的是,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杨、陈、于三人竟然还成了有功之人?羞的是,本以为很是自得的神来之笔,竟被化解于无形,竟还被人嘲讽和挤兑。不得不承认呀,年轻,还是太年轻了。
眉头皱了一通,又渐渐舒展开来,李光磊心中暗道:哼,尽管老子还嫩,尽管被你算计,但还是因为老子出手,也才捅破了这个脓包。否则,又怎会凭空出来一封匿名信呢?怕是那封信还会随时成为某人的法宝吧。
想到这一折,李光磊信心再次爆棚,迈着稳健的步子,气宇轩昂的走去。
看着两位镇领导先后离去的背影,远处张望的人们不淡定了:怎么回事?两人为啥走路都那么牛?按说“此消彼长”才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