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太医擦了擦汗,轻巧一抽,便把银针取了出来,收拾好药箱后,给魏离行礼,“皇上,娘娘已经醒了,臣听娘娘的声音有力,想来已经没有大碍,便先行告退了。”
魏离颔首应下:“嗯,你先下去吧。”
说罢,直勾勾的看向周芷溪,一脸的漠然:“朕瞧你生龙活虎的。”
周芷溪吞了吞口水,作势又要装着虚弱的样子躺回去,被魏离一把拽住,让她就这么老老实实坐着:“罗太医说了,你并没有劳累过度,也没有旁的症状,你若是再在朕面前倒下去,就是欺君,明白么?”
被魏离一通吓唬,周芷溪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随后往魏离那边挪了挪身子,扯住魏离的手袖,小声道:“离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真的受不住了,才会这样的。”
魏离瞥她,冷哼一声:“你在慈寿宫学规矩,有什么受不住的,你说来给朕听听。”
咏歌在一旁急的不行,想小声提醒周芷溪一句不要说错了话,可魏离就在这里,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估计周芷溪也听不明白,实在让人头疼。
周芷溪听魏离这么问,赶忙把这两天忍了一肚子的苦水都倒出来:“离哥哥,你是不知道,太后哪里是要教我规矩,太后这是变着法的折腾我,你瞧。”她把裤腿挽起来给魏离看还红肿的膝盖,又伸出胳膊,撅嘴道,“我这膝盖,这手臂,已经快要断掉了,昨个太后要礼佛,在宝华大殿一跪就是一上午,今天更厉害,那什么经书,要抄整整三十遍呢!”
周芷溪越说越委屈,好像自己也理直气壮了一些,魏离沉默听着,一直都没有说话打断,等她哼哼唧唧的把话都说完了,才问道:“就因为这些?那你今天抄了多少遍?嚷嚷成这样,想来至少写了五遍了吧?”
周芷溪一下语塞,好半响也说不上话来,她似乎。。。只写了两页的样子。
“离哥哥。”答不上来,周芷溪只能拽着魏离的袖子撒娇,企图蒙混过去,“我不是不想孝敬太后,只是这两天太累了,要不我休息几日吧,过几日我再去太后跟前伺候,好不好嘛。”
听这话的意思,便是嫌累怕累,又想要好名声得好处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等着全让她一个人得了?魏离气笑起来,她这般折腾着从慈寿宫抬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苛待呢,险些坏了太后的名声,如今竟然还有如此多的说辞:“既然太后那里劳累,不如到朕跟前来伺候吧。”
周芷溪没听出魏离话里的冷讽,还以为是魏离终于转了性子晓得心疼她了,眼中闪过惊喜,连忙点头应下来:“可以吗?那当然好了,我在离哥哥那里伺候,一定不会给离哥哥捣乱添麻烦的,不过。。。我得过两天去,手太酸了,磨不了墨了。”
她还挺会顺竿子往下爬。
这下魏离是真气得笑也笑不出来了,把周芷溪的手甩开,站起身来:“皇后侍奉在太后床前的时候,事事亲为,从不喊累,也常与太后为伴,抄经诵读更是常事,怎么到了你这里,这些就都成了太后折磨你的缘由了?装病害太后担心,连累太后声誉,欺瞒于朕,现在更是口出不敬之语,朕看你在太后跟前侍奉是假,想到朕跟前来伺候才是真的!”
说罢,魏离拂袖而去,周芷溪被魏离吼得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出门外去了。
绣心方才过来,被诏安拦在门口,魏离发了一通脾气离开,绣心也赶忙跟在他身后一并出了落阳宫,走了好长一截路后,诏安才快步走到魏离身边,小声道:“皇上,绣心姑娘来了,怕是皇后娘娘那边,想见一见皇上。”
魏离闻言侧过脸看一眼后面垂头跟着的绣心,开口道:“让她上来说话吧,朕还有事要处理,便不去皇后那里了。”
诏安应下,叫绣心赶紧上前来回话,魏离问有什么事,绣心把宫外的事简略说了一下,重点落在虞澜清想让许凝霜进宫看太医的事情上,魏离粗略听了听,知道虞澜清发落了苏姨娘也没说什么,只道她高兴便好,以后这样的小事不必都来告诉他。
绣心听魏离说好,才笑着谢过恩典,顿下脚步恭送魏离走远。
回凤羽宫后,绣心把魏离的话告知给虞澜清,又把魏离在周芷溪那里发脾气的事也绘声绘色的说了,最后还得意洋洋的补充道:“奴婢就说了,定然是装的,罗太医瞧了半响什么都没瞧出来,一根银针扎下去,淑妃自己就跳起来了,皇上生了好大的气呢,这回是要给个大教训了。”
虞澜清垂眸听着,算着时间,太后这会儿也该起来了,让绣心和月颖去把两个孩子抱上,一并到太后那里去问安。
每次带孩子出门都必定要乘坐轿子,免得晒着了孩子,虞澜清进慈寿宫的时候还怕太后因为周芷溪的事情生气,刚上台阶便听见里边有说笑的声音,仔细听了会儿,好像是南华贵人在说话。
虞澜清接过绣心怀里的魏云熙,进去的时候果然看见南华贵人正坐在大堂里一边陪太后说话一边坐着抄写经文,见虞澜清进来,南华珠也赶紧放下笔起身给她行礼:“请皇后娘娘安。”
虞澜清含笑点头,给太后行礼后,坐到了太后的旁边去。
“清儿来了,云熙也来了,来,给皇祖母抱抱。”太后接过魏云熙来掂了掂,疼爱道,“咱们小丫头又长重了些啊。”
月颖也抱着魏子善在一旁站着,魏子善听见太后的声音,不需要人提醒,自己便笑呵呵的喊起了皇祖母。
他的声音引来太后的注意,太后盯着魏子善看了会儿,也笑得欣慰:“大皇子的眼里透着聪慧,将来念书了,希望是个有才干的好孩子。”
太后和虞澜清说话,南华珠便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抄写,见虞澜清有些在意的看了南华珠两眼,太后赶紧给京香递了个眼神,京香会意,轻声道:“小厨房的药似乎好了。”
南华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赶忙站起身来拦住京香:“我去吧姑姑,太后这边可离不得姑姑呢。”
京香也没推诿,道一声有劳,便目送南华珠出去了。
屋里没了外人,虞澜清才松了口气,看向太后:“南华贵人陪着母后便好了,儿臣还怕母后因着淑妃的事生气,特意带着孩子过来给母后逗逗乐。”
“哀家生什么气,她那点小把戏,谁也骗不过。”太后抿嘴笑笑,还以为周芷溪至少能撑到第三日,看来也是高估她了,“倒是南华贵人,机敏得很,到哀家跟前来替淑妃辩解,说她们是一个宫里的,淑妃素日里也温和待人,不过是身子娇柔了些,望哀家不要和她计较,这不,替淑妃把事情都揽过来了,她倒是个静得下心来的,颇有些不怕苦的精神,进宫这么久,也算安分,她想留在这里就留着吧,能不能得皇帝几分垂怜,也看她自己的造化,哀家倒是觉得,南华贵人比李氏沉稳,与家中也甚少往来勾结,倒是当得起一个嫔位的。”
虞澜清点点头,太后这是默许了南华珠替自己盘算的意思了,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过来原本也有旁的事情,顺着太后的话,便把想接族中二嫂进宫来看太医的前因后果同太后讲了,太后厌弃苏家,听了这事,更是皱眉:“是该好好掌嘴,叫她晓得想攀上贵门,就要把嘴巴管好了,你且放心叫许氏来瞧便是,多留宫中些时日,孩子平平安安的,才最要紧。”
太后明白虞澜清的担心和顾虑,宫变中许家是出了大力气的,太后心里也都有数,许氏又是当初虞夫人亲眼瞧上的,想来秉性品格都是好的,所以说起许氏来,太后也私心里有着好印象。
虞澜清这才笑起来,松了口气,旁人的事她自己做决定没什么,可是关乎到自家,她便一定要先告知魏离和太后,历朝历代的前车之鉴已经足够多了,虞家不能重蹈覆辙,事事谨慎恭敬,才是身处高位的万全之策。
说完正事,太后的注意力又落到了魏云熙身上,南华珠正好端了药碗进来,放在了远处的桌子上,笑道:“药还烫着,太后待会儿再喝吧。”
她回过身来,视线正好和虞澜清的撞上,南华珠对虞澜清坦荡笑笑。
她从没想过要投靠任何人,包括虞澜清,她自始自终都相信,只有自己才是唯一可信的。
想利用周芷溪来挑拨帝后的感情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的了,可是突然出现在眼面前的另外一条路,似乎可以让她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
示好太后,尽孝太后,这条路,或许在当是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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