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心从春湖一路跑到宫道上后才放慢脚步,贴着墙慢慢走,脚下的步子都是虚浮的,脸滚烫的厉害,一个劲儿的懊恼埋怨自己怎么做事情那般的冲动。
景胜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孩子?他会不会已经有心上人了?自己塞过去的荷包,他不会顺手就扔到湖里边去了吧?
绣心越想越乱,满脑子都是奇怪的念头,一直走到凤羽宫的门口了,绣心才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忘掉自己方才做的蠢事情,进了门可千万不能被瞧出来。
她在门外站了好半响才进去,进屋正撞上要出门寻她的月颖,月颖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谁后,小声道:“姑娘这是去哪儿了,脸都晒红了,娘娘见姑娘半响也不回来,正让我去找呢。”
绣心支吾道:“皇上在召见大人,站在廊下等了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月颖盯着绣心的神色看了会儿,点点头道:“那姑娘快进去吧,娘娘瞧见姑娘,也就安心了。”
月颖没有多问,绣心自己也松口气,赶忙应下进去,虞澜清也问她怎么回来那么晚,绣心把方才的说辞又重复一遍,见虞澜清还是盯着自己看,连忙慌张的挪开视线,不太自在的去给虞澜清倒水:“皇上说很快就过来的。”
“你去看看炉子上的汤吧。”虞澜清收回视线,绣心的这点小心思,还是瞒不过虞澜清的眼睛的。
丫头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了,虞澜清尊重绣心的心事,她自己不愿意多说,虞澜清自然也不会多问。
绣心轻松了一口气,应下后便朝着小厨房去了。
好半响之后,月颖才从外头进来,到虞澜清身边站定:“绣心姑娘有些心不在焉的。”
虞澜清没抬头:“她晓得轻重,有你提点着,出不了大错。”
月颖应下,没再多说,看得出来虞澜清对绣心内心小秘密的保护。
魏离来得比虞澜清预想中的还要早一些,他这段时间倒是没怎么去看南华珠,南华珠也识趣,从不找各种各样不适的借口去叨扰魏离,她似乎更依赖于宫中的太医一些,反倒是往慈寿宫去得更多一些。
南华珠不烦他,魏离也只是偶然想起来的时候会问一句胎像如何的话,还不如虞澜清上心。
他手里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本想着国库如今有富余,等盛夏过去了,就带着虞澜清往镇南地区去一趟,亲自勘察勘察民情,可不巧的是,方才突然收到消息说,大周帝准备要到大魏一趟,大周帝手段雷霆,短短数月国情就已经稳定下来,佞臣一除,大周帝蛰伏已久的心腹迅速接管了大周的各个要紧职位,大力打击下,大周得以绝地重生。
大周帝以两国联盟的名义前往大魏拜访,感激大魏之前慷慨伸以援手之举,可魏离知道,大周帝匆忙前来的缘故,还是因为他责备冷落了周芷溪的缘故。
或许,大周帝还有他自己旁的打算,魏离还没来得及细细揣摩,但此事已经定下,大周帝说要把朝堂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大概十月份的时候出发。
魏离把此事同虞澜清细细说了,其中利弊不用分析,想必虞澜清也是明白的,大周帝决定前来的消息瞒不住多久,很快周芷溪便又能有了扬眉吐气的资本,从落阳宫的小院子里出来了。
她消停的这段时间魏离觉得很是轻松惬意,想着即便顾及大周帝的颜面也不能再多加苛责冷落周芷溪的事情,魏离觉得自己的头都已经开始疼了。
虞澜清把手边的茶水推到魏离跟前:“大周帝过来,礼部包揽此事,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南华大人要来担当部署。”
魏离想起早前南华珠的请愿,沉声道:“婧嫔说家父年迈,担当不起什么重任了,朕早前答应过婧嫔此事,现下大周帝前来要做的准备工作,朕准备让礼部侍郎多分担一些,年轻人,身强力壮的,是该好生历练一番。”
虞澜清怔了一下,没想到南华珠居然曾经到魏离跟前求过这个,她原以为南华珠有孕,此番正赶上大周帝的事情,南华家在京城里要风光一段时间了,这下魏离有意提拔礼部侍郎来接任南华大人礼部尚书的职务,恐怕这位年轻的礼部侍郎,很快就要成为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人物了。
这是南华珠和魏离私下说定好的事情,魏离已经心中有了主意,虞澜清也不好说什么,只道迎接大周帝的工作交给礼部来做,可宫中的住所安排部署以及欢庆的宫宴,还是只有虞澜清来接下这份担子。
魏离觉得抱歉,虞澜清刚刚忙过南华珠封嫔的事,如今又有这样的事情紧接而来,沉默半响,魏离才道:“母后近来觉得婧嫔还不错,她又是礼部家的女儿,想来在这些事情上耳濡目染,总能比旁人领悟更快一些,你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辛苦的话,就让婧嫔帮你分担一二吧,她在母后那里受过几天教导,想来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虞澜清垂下眼帘,很快,又笑着抬头:“皇上觉得合适,臣妾自然也觉得合适。”
魏离自己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宫里能有人帮衬上虞澜清一些,她自然也要轻松不少。
这件事情这般说定,魏离今日没了继续看折子的心情,便宿在了虞澜清这里。
第二日魏离便让人到月影宫去传话,让南华珠到皇后跟前听命,皇后吩咐做什么便帮衬着做一些,南华珠接旨后兴奋了会儿,脸上的笑容挂了半个时辰才消散。
帮衬皇后,便是揽权的开始,办事的时候是安插培养心腹的最好时候,名正言顺,又不会被察觉,南华珠心情舒畅,却没有急着到凤羽宫去。
魏离暂时还没说究竟是要帮衬什么事情,现在去了,反倒是显得她过于心急,像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似的,南华珠本性就不是急躁的人,比起往后的漫长岁月,三五日的等待功夫,对于南华珠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
后宫里一如既往,南华珠半点风声都没有走漏,素日里该怎么聚会说话还是怎么聚会说话。
这日从御花园回去后,朱玉琼特意让红禧把郑尚宫找来问话。
距离李乐荣产下二皇子已经过去半年时间了,当初的那件事情早已经风平浪静,谁也不会去追查那么久远又没有根据的事情,即便如此,郑尚宫还是觉得良心不安,日日难以安枕,现下又听见朱玉琼召唤,跟着红禧前来见朱玉琼的路上,郑尚宫已经出了满身的冷汗。
朱玉琼瞧一眼在自己跟前跪了半响的郑尚宫,笑笑:“你瞧你,这屋里又不热,怎么出那么多的汗?还不赶紧擦擦。”
郑尚宫赶紧诺诺应下,抬起手袖把额头脸颊的汗珠都擦干净:“不知小主找奴婢来,是有什么吩咐。”
“上回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也察觉不到半分,过去那么久了,你这尚宫不还是做得好好的?咱们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我自然替你处处想得周全不是?”朱玉琼绕着话给郑尚宫打太极,郑尚宫只能连声称是,陪着笑脸。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朱玉琼才把手里的茶盏搁下,深吸了一口气,坐端正了身子,伸出手把郑尚宫从地上拉起来:“婧嫔的身孕也有两个多月了,孕吐得也不厉害,可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你想想法子,李氏的招式再来一次,量加大一些,务必胎死腹中才好。”
郑尚宫听得发抖,扯出手便又跪下:“月影宫什么东西也送不进去,婧嫔自从有孕之后,一口也不吃外头的东西,都是由她的贴身婢女在做,那丫头眼光毒辣得很,辨别食材也是拿手的,根本没有办法下手的。”
“总能想些办法不是?”
“主儿。。。求主儿开恩,奴婢自从那事之后,一直都睡不好,人都消瘦了,婧嫔娘娘身边的确是送不进去东西,求主儿开恩。”郑尚书伏跪得更低。
朱玉琼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她收回手,靠到桌边,慵懒着眼神看着伏跪在地的郑尚宫:“那可怎么办啊,我若是哪天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二皇子的事抖落出去了,可是要杀头的呢。”
郑尚宫惊慌的抬起头来,她看着这个坐在高座上的年轻女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这是要逼她去死啊!
“主儿,奴婢真的没法啊,送不去吃食,奴婢一个御膳房的,还能怎么办呢?”沉默良久,郑尚宫才终于无助的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南华珠实在太谨慎小心了,她那般聪明的人,什么都想得到,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趁虚而入的破绽。
朱玉琼拨弄着手指,好半天,才轻飘飘道:“你先回去吧,等我好好想想再说。”
朱玉琼没有急切的逼迫,郑尚宫松了口气,把眼泪擦干,千恩万谢的走了。
既然吃食上走不通了,那么便只能走另外一条路了。
朱玉琼抬起眼眸,心中已然开始盘算起来了旁的计较。
而大周帝要前往大魏的消息,也在五天之后公布于世,南华珠听到消息的瞬间,这几天的喜悦之情便尽数消散了。
大周帝要来,不就意味着是来给他妹妹周芷溪撑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