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要告诫后宫,中宫就是中宫,容不得半点的不尊敬,谁妄想从皇后身上剥夺宠爱,都是痴心妄想的。”余姝看得明白,魏子善的心,从来都不在这后宫的别处,她们能谋求的,绝对不可能是皇帝的宠爱,那么她要谋求的,便是做皇帝的知心人,做皇后的身边人,“皇上留宿中宫,想来也是抱着想让中宫有孕,免得心中难受,身边寂寞的念头,若这个时候我能助皇上皇后一臂之力,那么我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地位自然不同,如此一来,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大大不同了,祖母常说,人生在世,要有舍才有得,如今正是取舍之间,一张方子罢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杏花不懂余姝话里的这许多道理,可老夫人争了一辈子,好强性子从没输过,老夫人教出来的小姐,自然也是聪慧通透的,既然余姝都说了没什么好可惜的,杏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去到带来的几个箱子里寻药方去了。
魏子善当晚果然留宿凤羽宫,第二日去问安的时候,余姝注意到昨日里刻薄的王美人也在言语间有讨好皇后的趋势,她目光落在王美人身边的那个丫头脸上,芽儿感受到余姝的目光,抬眼和余姝对视了一秒,随后垂下眼帘。
王美人鲁莽,身边的丫头却是个机灵,难怪能瞧清楚局势,劝得王美人向虞沫泠示好,只是光是这般言语上的讨好显然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虞沫泠并不太买账,也只是对王美人和善笑笑,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王美人只瞧见虞沫泠有笑意,便觉得自己的话她定然是听进去了的,早会散了以后十分自得的率先离开,余姝专门走得慢些,和其他人分开之后,才又折转回了凤羽宫。
铃铛正让人收拾茶盏,瞧见余姝又回来了,疑惑了一下,给她行礼:“余荣华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余姝勾起笑意,轻声道:“姑娘可否通传皇后娘娘一声,我有要紧的事情想跟皇后娘娘说。”
铃铛上下打量余姝一眼,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让余姝稍等,自己去个虞沫泠说了。
虞沫泠刚坐下,听见铃铛的话,思衬了一下,颔首道:“让她进来吧。”
多和嫔妃私底下接触一下,也能瞧清楚为人一些。
余姝进来给虞沫泠行礼问安,随后看了一眼这屋子里伺候的人,等到旁的人都退到门外去了以后,才从袖子里摸出来折好的药方,放到虞沫泠面前的桌案上:“请皇后娘娘过目。”
虞沫泠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上头写的药名她都认得,只是不晓得这些药加在一起有什么作用,是以疑惑道:“本宫身体康健,余荣华给本宫这个做什么?”
余荣华站起身来,提起裙摆顺势跪下:“嫔妾私带药方入宫,还望娘娘宽恕,此药方是嫔妾郡州有名的圣手医家写的,乃是助孕的方子,嫔妾得知娘娘多年未能有孕,是以斗胆揣测娘娘心思,进献此方给娘娘。”
虞沫泠楞了一下,这是。。。求子的方子?
余姝为什么要献给她?
虞沫泠把药方放下,让余姝起来说话:“方子你自己留着用便是了,拿给本宫做什么呢?”
“嫔妾是有私心的。”余姝直言不讳,她若是说什么仰慕皇后只盼皇后欢喜这样的话,自然是假的,既然来了,她也是不怕诚心坦言的,“嫔妾自知,皇上与娘娘两心相许,是天定姻缘,嫔妾不敢奢求从娘娘这里分得宠爱,只盼着能帮衬娘娘一把,使娘娘和皇上宽心得子,如此以来,更盼着皇上感念嫔妾,娘娘能信嫔妾,往后宫中立足,得几分皇上跟前的脸面罢了。”
这话是真的,只是说得委婉漂亮一些,俨然已经是在跟虞沫泠投诚。
余姝带着一片真心来,人漂亮聪慧,又贵在自知,虞沫泠看了她许久,才垂下眼帘,沉声道:“得子乃是天意命数,本宫心急也是没有办法的。”
“天意要紧,更要人为。”余姝拿过方子递给一旁的铃铛,“嫔妾知道娘娘心中定然还有疑虑,嫔妾贸然前来便要让娘娘信服自然是不能的,只盼着娘娘能宽心,请姑娘照着方子给太医院的太医瞧瞧,再熬来一碗,嫔妾当着娘娘的面喝下去。”
虞沫泠赶忙道:“你不必如此。”
说罢,见余姝坚持,为两人安心,虞沫泠便吩咐铃铛去给太医院瞧过了,余姝其实也还是有私心的,她不是信不过自己祖母,是怕这药方有什么蹊跷,太医院的太医一并看过,她和皇后也好都安心。
铃铛回来得很快,说是专门给太后娘娘专用的几位太医瞧过了,都说是上好的求子良方,铃铛脸上有喜色,看余姝的眼神都和善不少,虞沫泠和魏子善一直都想要个嫡子,好弥补大魏许多年未曾出过嫡长子的局面,如今有了这张方子,说不定真能行。
虞沫泠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心头的激动,接过那方子来仔细端详,半响后,才看向余姝:“这样好的东西给了本宫,本宫若是真能得子,定然是你的功劳。”
“娘娘能信嫔妾便好,往后嫔妾仰仗娘娘的地方更多,只盼着能让娘娘和皇上宽心,往后侍奉在皇上身边,也能叫娘娘宽慰一些。”余姝把虞沫泠的神情看在眼里,谁能拒绝得子的诱惑呢?她这张方子送出去,可比王美人嘴上说再多的话管用多了。
见虞沫泠还有一丝犹豫,余姝看准时机站起身来:“嫔妾刚到宫里,自己院子里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这时辰,皇上也要来了,嫔妾再在娘娘这里呆着也不合适,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行过礼便转身离开,铃铛跟着一路送出去,回来的时候欢欢喜喜的:“余荣华瞧着面冷,却是个热心肠,看来的确是真心敬重娘娘,也是个没野心的,愿意依附娘娘,奴婢瞧着人也懂事儿,知道皇上要来,赶忙就走了。”
虞沫泠的视线落在这单子上许久,看一眼铃铛:“这方子收着吧,这些天皇上都在这儿,要不。。。试试?”
铃铛便笑得更灿烂了:“余荣华说得对,要天意,也要人为,免得娘娘和皇上都惦记着,若真有用,余荣华算是头等功呢。”
虞沫泠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太医也说她身子没问题,怎么就是没有呢,但愿这方子真的有用才好。
铃铛见虞沫泠这神情,拿着方子便下去安排了,到门口的时候,她才收敛了笑容,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面,手中拽着这张单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佛祖菩萨保佑,这回可千万要让皇后娘娘和皇上如愿啊,求求您,铃铛吃斋省钱给您供奉香火!”
念念叨叨半响,铃铛才睁开眼睛深吸口气,亲自去抓药了。
她还专门往乾明殿那边绕过去,问过诏安说今天恐怕要晚上还能去凤羽宫后才安安心心的去抓药回来熬。
等吃过晚膳消食一会儿后,铃铛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虞沫泠老远就闻到一股酸苦的味道,凑近了更是呛鼻,皱眉道:“好呛人的味道。”
铃铛眼睛都熏红了:“娘娘忍一忍,喝下去就好了。”
见铃铛都这样了,虞沫泠也不好再叫苦,总之想着是为了孩子,便接过来吹冷,捏着鼻子眼一闭心一横,便灌到肚子里面去了,喝完还咳了半响才缓过来,铃铛把准备好的奶糖递给虞沫泠吃,随后把碗端下去,再回到屋子里点上熏香,好半响才盖住了药味。
怕被魏子善闻出来,虞沫泠还重新漱了口,吃了两个酸橘子下去,总算把味道压住了。
方才还紧张得厉害的心,这会儿却突然平静下来了。
若是真像余姝说的那般厉害,一两次间就能怀上,那虞沫泠自然欢喜感激,可若是没有,好像也没有那般可怕,她抱着侥幸心理,反而越是想要越是没有,如今尽了人事,好像有没有,都是能够接受的结局了。
虞沫泠放下手中的团扇,站起身来走了走,今晚是十五圆月,天空上一轮圆月看着格外赏心悦目,铃铛也跟着虞沫泠一块儿看,主仆两人站在廊下,更像是风景,魏子善进来的时候,看见便是这一幕。
他快步上前,到了虞沫泠跟前,虞沫泠才回过神来,吓了一跳,险些脚滑摔下去,被魏子善顺手抱住扶了一把。
“在等朕么?”
魏子善拉过她的手,看一眼天上:“十五圆月,朕与皇后,也该圆圆满满。”
虞沫泠含笑,看一眼魏子善,又看一眼月亮,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臣妾盼着,与皇上永远圆满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