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只有一个老姨娘,同样只生了个女孩,如今也已经嫁人了。
县主之所以每年夏末秋初之际,定要来国公府小住几日,也是因着这段时日,邱斐需得回乡祭祖,府中更是无人。
县主在人前虽不肯承认,但实际上心里时不时也会觉得寂寞。
郑令意看出了她眼底的寂寞,今日回了一趟西苑,更叫她坚定了心里逐渐成型的一个念头。
轻且缓的读书声,让县主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直到第一缕秋风从侧窗里吹了进来,在她耳后淘气的逡巡了片刻,激的县主醒了神。
一抬眸就瞧见碧果正拿着一块薄毯,蹑手蹑脚的准备给自己盖上。
碧蕉和郑令意两人,不知何时也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碧果在碧蕉脑门上轻弹一下,她惊的倏忽起身,把郑令意也弄醒了。
郑令意眼里拢着一片迷迷茫茫的雾气,不知身处何处,望着县主就唤了一声,“娘亲,什么时辰了?”
众人皆是一愣,郑令意眨了眨眼,眼神恢复了清明,顿时脸色一白。
碧蕉只觉得郑令意口误颇为可爱,没想到其他地方去。
碧果看着郑令意瞬间煞白的小脸,忐忑的睇了县主一眼。
县主用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清的神色看着郑令意,似有些许怜爱,可话说出口,却是严厉的。
“你私下唤你姨娘为娘亲?”
郑令意当即摇了摇头,小声道:“姨娘不许。”
县主张口欲言,却听郑令意继续道:“我只在心里偷偷叫。”
这老老实实的样子,不知道该说是愚蠢,还是坦然不设防。
“即便是偷偷叫,也是不许的。”县主再度开口,语气却也和缓了许多。
郑令意乖顺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她虽这样说,却低下了头,一滴眼泪砸在大拇指上,她慌忙将手往衣服里藏,却听县主道:“怎么,委屈了?”
郑令意抬起头,慌忙道:“不委屈。”
一边说,眼泪却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挤出来。
她又急又气,慌里慌张的用手去擦,擦到一半,却又僵住了手。
县主望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无辜泪眼,温柔的伸手将郑令意挡在脸庞前的手拿了开来。
黄粉被泪水沾湿,又是搓又是揉的,早已糊作一团,已经是露馅了。
县主用帕子沾了茶水擦了她一半的脸,露出原本白净似雪似玉的肌肤。
县主索性将郑令意脸上的黄粉都擦掉了。她伸手戳了戳,简直像一块嫩豆腐。
小女孩不自觉的颤栗着,怕极了。
“县主。”碧果瞧着郑令意脸上的变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先敷着黄粉的时候,虽在如云的美人中不起眼,但一句小美人坯子,还是担得起的。
如今露出这张好皮子,就像是蒙尘的珍珠落在了溪水里,冲涮干净后,在一众鹅卵石堆里,叫人一眼就能瞧见。
小兽露出了自己最脆弱柔软的腹部来体现臣服,只为了祈求怜悯。
可她不知道,得到的会是庇护还是獠牙?
“你呀,你呀。”县主拧了拧郑令意的脸颊,轻道。
她眨了眨眼,又落下两滴泪,像荷花瓣尖的露珠。
“别怕。”县主轻道,“我不会告诉你嫡母的。”
郑令意顿时咳了两声,长出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此时,郑秧秧取了点心回来,一进屋却只见到碧蕉一人。
县主和郑令意皆不知去向,她勉强笑道:“县主和妹妹呢?”
“厅里今日风大,县主和姐儿进屋去睡了,九姐儿也回房歇会吧。在日头下来回走这一趟,也是累坏了吧。”
碧蕉一贯是不会说这些客套话的,这一番话说下来,倒像是碧果借了她的口。
郑秧秧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想不出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郑令意与县主亲密了许多。
虽说郑令意还小,便是县主乐意给她添妆却还需等上几年。
但郑秧秧在鲁氏跟前委曲求全才得了来县主跟前伺候的机会,在县主跟前辛苦伺候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要被旁人分一杯羹,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她这厢刚答应碧蕉回房休息,转身却出了小筑,朝安和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