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胎不论是用什么法子保下来,断断不能再和郑令意沾一点干系。
若叫鲁氏忌惮起郑令意,那即便是腹中为女胎,只怕蒋姨娘也要失去一个女儿了。
郑令意知道蒋姨娘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踌躇不前。
外头忽没了响动,郑令意往门边扑去,趴在门上听了半天,也没有声响。
她心里正着急,门忽然来了,她整个人便不受控的摔进了巧罗的怀里,还好巧罗紧紧抱住了,轻吁了一声,道:“姐儿,小心些。”
“巧罗,姨娘呢?”郑令意见她身后空空,蒋姨娘不知去向,连忙问。
“姨娘决定亲自向夫人说怀孕之事。”
巧罗不想叫郑令意担心,可总是不自觉的拧着眉头,想来也是担忧且不赞同的。
郑令意默默无语,只听郑嫦嫦软糯且迷糊的问:“姐姐,怎么了?”
她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是被她们几人的说话声吵醒了。
纵然心中满是苦涩,但对着妹妹,郑令意还是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宽慰道:“没事,你瞧瞧汁水收了没有?拿个瓷罐把枇杷膏都装起来。”
郑嫦嫦很喜欢做这些琐碎的事情,顿时喜滋滋的爬起来,去柜子里寻小瓷罐了。
郑令意与巧罗对视了一眼,走到外间说话,留下绿浓去收拾炉火余烬去了。
蒋姨娘离去前,原是关上了门的,可也许是没有关严实。风雨又把大门给吹了开来,风裹着阵阵水汽,外间有几分寒意萦绕。
巧罗正打算去关门,却听郑令意道:“不必了,留着散散我的心火吧。”
她朝门外走去,往门墩上一坐的样子,就好像外头随性不羁农家的小丫头一般。
其实她的体质并不怎么爱上火,可在在得知蒋姨娘再度有孕之后,郑令意心灼口燥,又一直隐忍不发,以至于舌尖上生了一个小小白疮,只能喝些汤汤水水,脸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立马清减了。
原先脸蛋还有几分肉乎的时候,她的模样虽标志,可多少算是可爱稚气。
人一瘦,五官便会显山露水,面庞线条愈发精致可人,只用清水扑面,也远胜旁人涂脂抹粉的。
这几日早上请安的时候,鲁氏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愈发久了。若不是郑秧秧急着嫁人,在鲁氏跟前讨巧卖乖分散了些许注意力,郑令意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夫人这些时日,吃斋念佛勤快的很,说不定,心性会受佛祖熏陶,变得宽和良善了。”
巧罗这话更像玩笑,她自己都不信。
本性若能这般容易转圜,这世间芸芸众生,也就不会饱尝人世之苦了。
“佛堂日日香烟笼绕,也不怕熏着佛祖,有一日烧了去。”
郑令意这话叫巧罗大骇,连忙捂住她的嘴,道:“姐儿,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敢乱说。”
那双犹如工笔细描出来的美眸,正十分平静的看着巧罗,似乎在说,‘若真如此,为何我们还过的这般艰难?’
巧罗慢慢的放下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令意有些异想天开的说:“何时在安和居也能有个眼线就好了,也不至于姨娘一进安和居,咱们就两眼一抹黑的,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她说罢,自嘲一笑。
安和居大丫鬟的月俸比其它院子里的要高处不少,其实别的世家大族给下人的月俸,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但只要比得过身边的人,心里就会觉得舒坦,所以各个忠心,将安和居守得好似铁桶一般。
她如今虽说赚了点钱,可要去贿赂别人,只怕筹码不够,反倒引火上身。
“奴婢倒有个念头,可与姐儿说说。”巧罗在门墩上坐下,有些迟疑的对郑令意道。
郑令意不解的看着巧罗,点了点头。
巧罗四下瞧了一番,如今正落着雨,也只有她们这心火燥热的主仆俩才会往外钻。
她见无人,这才对郑令意道:“奴婢先前身子不好的时候,曾有旧时姐妹偷偷来看望奴婢,她是安和居里的三等丫鬟,叫做梅香。平日里做些洒扫浆洗苦差事,姐儿可知她的月俸是多少?”
“安和居的三等丫鬟,月俸也该有个两钱银子吧?”
郑令意知道安和居的一等丫鬟月俸有一两,二等丫鬟则是五钱。
那么三等丫鬟,她估计着两钱银子,应该差不多了。
“姐儿聪慧,若不算年节时分的赏钱,确是两钱银子。可面上说是两钱,实际上只有一钱,而且平日里主子赏下来的东西,时常也是缺东少西的。”
“竟有此事?我居然半点不知。”郑令意觉得自己的心眼也算多了,可还是多不过这府里头的腌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