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跟夫人说说吧。再看夫人反应如何,若能拖到国公爷从外院回来用晚膳,今夜许就挨过去了。”
她这是头一回这般明显的帮衬着郑令意,倒叫郑令意也有些惊讶。
月枝又深深的瞧了郑令意一眼,道:“您的嫁妆恐会难了,姐儿要有准备。”
郑令意垂眸一笑,轻飘飘的说:“我知道。”
月枝欲言又止,恐是觉得自己多说也无意义,只在回安和居的一路上,心里总是想着这件事。
‘姐儿怕是从没盼过夫人能给她多少嫁妆,可她现在年纪还幼,不知道这没有嫁妆,在婆家该多么受难呀。’
其实不论是郑令意嫁妆多或寡,只要这乔氏做了她的婆母,她在吴府的日子都好不到哪里去。
吴永均的夫人万圆圆还是乔氏的外甥女呢,还不是动不动就被训斥一番,每日天不亮就要在她跟前立规矩。
高曼亦原先还有娘家撑着,不过两宫太后屡屡交锋,德容太后总是输多赢少,渐渐的高家在这朝中有些被排挤的意味了。
乔氏如今还未品出这门道来,若是日后高家真正势弱了些,只怕这高曼亦也不好过。
有这两人在跟前做榜样,乔氏对郑令意的态度,只会更差些。
且不说吴罚与她有杀母之仇,便是郑令意自己与乔氏也是个不对盘的。
蒋姨娘和巧罗愁的睡不着觉,半夜主仆俩爬起来聊天,翻来覆去的把手上的银子和银票数了又数,越数越觉得担心。
“姐儿的性子,定然不会拿她特意给您攒下的体己银子。”巧罗将匣子又推到床底下去,挨着床边坐下,对蒋姨娘道。
蒋姨娘眼睛肿肿,声音也十分喑哑,道:“虽说十五手里也捏着两间庄子田产,可咱们又不是外头的平头百姓,这点子东西怎么够瞧呢?”
这桩子从天而降的婚事,实在叫蒋姨娘乐不起来。
倒不是看不上吴家,也不是看不起吴罚,可他毕竟身上背着个大包袱,顶上又有个如鲁氏一般的嫡母,郑令意相当于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实在不是什么好人选。
她甚至觉得乔氏在提亲这件事情上,就会给郑令意几分难堪难受。
郑令意名声受损,郑国公连夜找补,往好了说,的的确确是一派慈父心肠,至于他这里头,有几分是慈父心肠,又有几分是为家族门面,蒋姨娘不愿去做这无谓的深思。
门被轻轻的叩了一声,郑令意有些迷蒙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们怎么还不睡?”
巧罗连忙去给她开了门,见她穿着身单薄的里衣走了进来,爬进了蒋姨娘的被窝里。
“是在想我的嫁妆吗?”郑令意躺在蒋姨娘身边,闭着眼睛假寐。
“多少有些担心。”蒋姨娘摸了摸她额头细腻的肌肤,道。
郑令意在床上躺了片刻,睁眼瞧了蒋姨娘一眼,逐渐恢复了些清明,道:“即便夫人不出半个子儿,中公该给的份例,爹爹一样会给的。咱们和吴家到底是世家,如今又是姻亲,嫁妆箱里头空空如也,也不好看。”
“我只怕你爹爹对这门婚事如鲠在喉,故意不去理会可怎么好。”
不得不说,论起这对郑国公心思的拿捏,蒋姨娘可比郑令意还老道些。
听蒋姨娘这样说,郑令意忽然从床上起身,一言不发的跑向偏阁,过不了一会子又从偏阁里走了回来,手里端着一匣子的香包。
“这不是姐儿给曹姑姑备下的重阳节礼吗?还有半月,早早的取出来做什么?”
这香包共有四个,绣的是各模各样的茱萸果子,绣纹虽可爱了些,但香包用了赤、褐、蓝、靛这几个颜色,倒也符合曹姑姑的年纪。
“明日我就给曹姑姑送去,就说这世事变化太过出人意表,早些赠给她也好让我安心些。”
至于这曹姑姑收了礼儿之后,会不会在郑国公跟前替郑令意说句好话,而这句好话的份量又如何,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郑令意宿在了蒋姨娘房中,巧罗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的掩门出去了。
郑令意翻了个身,抱住了蒋姨娘的胳膊。
“漾漾,是有些害怕吗?”蒋姨娘觉察到她的动作,轻声问。
她以为郑令意对这门婚事肯定是有些惧意的,毕竟当年郑国公给蒋姨娘留下的阴影可不小。
过了好一会子,也没听到郑令意的回话,只有她平缓而规律的呼吸声,间或传来小猫一般的短促呢喃。
蒋姨娘哑然失笑,只以为郑令意心大的很,竟然这样快就睡着了。
不论今日的人心如何不安定,可月色与往常并无不同,依旧是院落融融月,窗间淡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