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夫人这是怎么了?何故要举着扇子呢?”黄蕊纳闷的问。
她刚一问,就听郑令意抽噎了一声。
绿珠没有说哭就哭的好本事,只好皱着张脸装晦气,给郑令意递上了拭泪的帕子。
“这,这是怎么了?”
黄蕊打好的腹稿被郑令意这一哭给全部打乱,不由得顺着郑令意的戏本走下去。
绿珠抹了抹压根不存在的眼泪,生生把眼睛给搓红了,道:“也不知是不是吃喝不干净,今个一早起来,夫人脸上就冒了好大一片红疹,瞧着可怕极了。奴婢本想请个大夫来,一时间也摸不清规矩,幸好姐姐来了,可指点指点奴婢吧。”
黄蕊来之前已经受过指点,知道这个三少夫人生性狡猾,最善于示弱藏拙,心里便不大信她,狐疑的打量了一眼,道:“是么?”
隔着扇子黄蕊都能清晰看见郑令意白了她一眼,紧紧捏着扇子的手颤了半天,似是气愤又很挣扎。
她将扇子飞快的放下又举起,道:“这回你信了吧!”
黄蕊被满面的红疹吓了一跳,走近了几步,想要再看看清楚,但郑令意又把扇子给挡了回去。
“新婚第一日,倒也不必这么急。”绿珠瞥了黄蕊一眼,咬牙低声道。
声音虽低,可黄蕊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你浑说什么!”
两人针尖对麦芒,眼见就要起争执,郑令意这才急急的搁下扇子,走到两人中间挡着,道:“绿珠,无根据的话怎能乱说。”
她面上的红疹做不得假,可不是什么胭脂能弄出来的。
疹子越红,衬得她肤色愈光洁,就像锦缎上的虫洞,越是名贵的锦缎,越叫人心疼,黄蕊几乎要同情她了。
郑令意觉察到黄蕊的视线,无奈的用手掩着半边的脸,道:“这疹子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生出来的,其实昨日在路上便觉面庞有些发痒,许是用的脂粉不对,不论如何还是看过大夫再说。”
黄蕊看着她面上的状况,实在是做不得假,便道:“三少夫人这样,瞧着确是挺严重的,奴婢先回去与夫人说一说吧。至于大夫,去外院寻个小厮请一个,在门房册子上记一笔就是了。”
郑令意又用扇子挡上脸,抽噎道:“也只能如此了。”
黄蕊走后,绿珠与郑令意对视一眼,想到方才装腔作势的假模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少夫人,大夫还得请吗?”绿珠瞧着郑令意从妆匣里摸银豆子,问。
“自然了。戏哪有唱一半的。”郑令意正把一个银豆子放进绿珠手里,余光觉察到吴罚在看自己,便转首看他,道:“怎么了?”
吴罚手里卷着本书,对着她一扬,道:“不必那般多,寻个年岁小些的,给几个铜板就够了。让他去请康宁坊的小杨大夫来。”
绿珠一听能省钱,立马把银豆子给放了回去,又从妆匣边上的茶罐里摸出十枚铜板来。
郑令意见她将铜板一枚枚排在手心里,数得清清楚楚,心下很是熨帖,便道:“多拿几个,让小厮给你带些零嘴也好。”
绿珠到底年岁小,有些贪嘴,便又羞涩的摸了三枚铜板,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不请甘松来吗?”郑令意有些不解。
“甘松如无根浮萍,本就是个无名大夫,咱们请他岂不怪哉?贸然将他露于明处,恐叫人生疑。我也是认识这位小杨大夫,他是个大智若愚的性子,会更妥帖些。”
吴罚考虑周全,郑令意只觉自己还需得磨炼。
“令意,过来。”
不知怎的,每当自己的名字从吴罚口中念出时,总觉得更好听几分。
郑令意走近他身侧,见他修长的指尖落在绿浓的那张身契上,点了点,又抬首看向她,道:“是假的。”
郑令意自然失望,可也不十分意外,她安慰的望着绿浓一眼,对方反倒对她一笑。
吴罚拿起一张白纸,上面是绿浓刚印下的一个指印,将这指印与身契上的相较,便知这根本不是同一人的。
“看来鲁氏早早打算好了,只待时机来戳破此事,抓绿浓回去。”郑令意蹙眉道。
吴罚又拿起那张假身契细细端详,道:“也不必怕。把柄如今就在咱们手里呢。”
“何意?”郑令意追问道。
只见吴罚重新将那身契放回匣中,对她道:“伪造契书,可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小罪。”
郑令意一喜又一颓,道:“可她手中是有真身契的,也不算是凭空捏造,这身契上唯有指印是伪造的,恐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吧。”
吴罚望着郑令意,缓声道:“这身契上的确只有指印是伪造的,甚至连契尾上的官印都是真的。”
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私造官印乃流放之大罪,鲁氏自然不敢,竟与官府勾连,弄了一个真的官印上去。
郑令意倏忽睁大了眼,随后又蹙了蹙眉,犹豫道:“如此,是否牵扯太广?咱们招架的来吗?”
她不是害怕,而是有自知之明。
吴罚一默,良久才模糊的道:“也许,可借他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