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的站起身,刘基仿佛才记起我,向我歉然的点头示意,我只好跟着他们走。
一路上,我们三个人都沉默不言,在这种缅怀的时刻,说什么都会显得不合时宜。不知不觉,我们已步入凤凰山中。黄昏,隔一程烟雨去看山上的丛林,不过是一片繁华背后的孤寂。
我们顺着山径而上,周围是深邃幽静的世界,犹如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心。众树依着自己的性情,或占据峰顶,或落籍于深林,彼此相安无事。我突然有些羡慕这些树,如果人活着也能像它们一般随性,那该多好。
眼前豁然开朗,崖风拍岸,卷来阵阵青蔓特有的洁净芬芳。
我不禁为眼前的景象而惊叹不已,在山雾漫散的崖边,有一条细茎的蔓藤,小心翼翼地匍匐着向另一株已然枯黄的老树缠绕爱抚。它通身挂满葱绿的叶子,以一种三跪九叩的姿态虔诚地深入枯树的每一寸肌理。
“你看到了吗?她就在这,就在这。一半散落崖底,一半埋骨于青葱。她说,她的一半已落入黄泉,永世不得归来,另一半却要留给红尘中的你。她要葬在凤凰山顶的菩提树下,孤独的时候就听一听老树的心经,寂寞的时候就吹一吹落崖风,就好像你们从前一样。你还记得落崖风吗?”阿茹娜用一种向往而凄清的语调说着。
“落崖风……”刘基爱怜的抚摸着痴缠于一体的老树和青蔓,喃喃道:“落崖风,是自由的声音。”
阿茹娜怆然道:“你看吧,这就是她。她死后连个埋骨的地方都没有。为了你,她背离了族人,背离了信仰。她多么傻!”
“自由,乌兰,你生前我们做不到。你死后,却做到了,我真羡慕你。”刘基微微笑着,将脸贴近早已枯槁的不见原形的菩提树,两行泪无声地淌下。
菩提树已然老去,甚至死去,而那狂热的蔓藤却为它缠绕着每一份生命的火花,为它汲取着每一寸残存的意志。
我痴痴地望着这株悬崖边的连理树,这是一种对远逝灵魂的忠贞。青蔓在雨中固执地伸出它的每一寸柔情,拥抱着眼前早已枯萎的生命。就像是一首悼亡诗,十年生死两茫茫,它却不愿独留对方在寒冷的世间孤寂一生。
这是生与死的盟誓,这是真正的爱情,是永生永世的守护,不因坠落而消散,恰因坠落而飞翔。
落崖风,是自由的声音,是他们的爱情。我突然有些羡慕刘基,只因他有一个这样知他懂他,生死相陪的爱人,而我,有的只是一腔寥落的空叹。
得不到和已失去,究竟哪样是人间最痛之事?
我仰望着刘基眼中悲切的泪,那一瞬间,我发现这个男人强韧的躯体里掩藏的竟是如此柔软的心。
我不禁翛然泪下,百炼钢化做绕指柔,这个叫乌兰的女人做到了,她用自己的生命永永远远地留住了刘基的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