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人,那一刻我这么想。许多年以后,我依旧这么想,能够成为他的妻子,能够拥抱他的爱恋,就是我永生永世的福祚。
日渐西收,陈友谅轻轻摇醒安睡在他臂弯的我,柔声道:“阿棠,天色不早了,随我去见娘吧。”
我霍然睁开眼,日华已经透过林越碎了满襟,陈友谅不知从哪里牵过一匹俊逸的黑马。
马儿仿若见到经年的老友,雀跃地蹭着我,似在等待着什么。
我轻抚它黑亮的鬃毛,哑然失笑,抬眼望向陈友谅道:“它认得我?”
陈友谅伸臂将我带上马背,接着自己也跳上来,一拍马股道:“你是它的女主人,它当然认得你。”
马步穿云,蹄声惊风,我欢喜的倚在陈友谅的怀里,连马儿都认得我,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的确是他的妻子。
黑马绕着一条幽深地羊肠山路慢慢跑着,清净凉爽的天风逆着双颊拂过,舒洁着我四肢百骸的每一个毛孔。
穿过茂密的丛林后,几间橼旧的木屋傍水而座,荫蔽于青青翠竹之间。
我随着陈友谅跳下马,这才看到屋门口有块小而旧的匾额,匾上的镂刻已褪作灰青的颜色,暮光斜斜地打上去,这才看清是“宁心观”三个娟秀的大字。
我转向陈友谅,踟蹰道:“娘……娘就在这里吗?”
陈友谅默默点头,执起我的手正准备叩门,我却扯住他的袖袍驻足道:“等一下!”
他回首探寻地看着我,我慌乱地理着自己松散的发丝和揉皱的衣衫,在看向他时,他已笑得明媚如花。
我红着脸低嗔道:“不许笑!”
陈友谅忍着笑容,叩开了古旧的门扉。这是一座小小的庭院,仅有两间小小的禅房和厨房、柴屋,却都收拾得干净整洁。院子里,翠华匝地,绿草如茵,院中有株高大伟岸的菩提树,宽阔繁复的翠绿叶子交织在一起,清幽而隽永。
树下有一套石质桌椅,一个身披青布道服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择着青葱的菜叶,那股孤洁悠远的意态,犹如渺然山水之间的白鹭,却令我觉得莫名的熟悉。
我正怔然,陈友谅轻声唤道:“娘,谅儿来看你了。”
那女子停下手中的活计,蓦然回首,彼时光线有些暗了,却无法掩住她面庞上柔和洁美的光华。她大约四十如许,或许更年轻些。她的柳眉细细的,她的水瞳柔柔的,她的贝齿清清的,而她的容颜却如秋月般淡雅、新雪般洁白、幽兰般静婉,那袭宽松的道袍穿在她身上,青莲亦不足以描摹其自然的风骨,以及那抹恬静入画的清绮诗意
我一时竟看得目眩神迷,她并不十分艳丽,亦不是什么绝色,却通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沉醉的独特气质,犹若一杯雪露对出的清茶,逸人芬芳,沁人心脾。
陈友谅曾说过,他的娘亲闺名为陈兰息,今日一见,果然如空谷幽兰般,这母子当真是一脉相承的隽美。
陈兰息面向我们,盈盈笑道:“我正念着你,你便来了。这位姑娘是?”
这声音温婉似甘甜的泉水,却激起我内心的涟漪,她不是陈友谅的娘亲,又怎会……怎会不认得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