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醉生梦死(2 / 2)

他犹豫片刻,细致的脸庞略显清瘦和苍白,嘴唇紧抿着,眼眸中是少年人特有的倔强和清明,他不卑不亢道:“我是你的朋友。”

我瞧着好笑,端起酒杯道:“那你为什么不喝酒?”

他皱了皱眉头,突然十分洒脱接过酒樽仰头喝完,冲着众人喝道:“你们还有谁要敬酒?”

他说着,逐一从男人们手中抽出酒杯,一口口喝完,直到那明亮的眸子都蒙上了一层雾霭。

不知怎地,没有人敢答话,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这个突兀而出尘的少年。

他将最后一杯酒倒置,没有一滴液体落下,他双颊通红的喝问:“还有谁?”

众人茫然的看着这个疯狂而偏执的人,纷纷放下酒,悻悻的离开。

霎时间,原本哄闹的大厅变得静穆起来,楼外东风叮咛,吹来一股意兴萧索的滋味。

“你……真是扫兴。”我倚在雕花檀木椅子上,好笑道,“人都走光了,谁陪我喝酒呢?”

他走过来,扶住我,语气认真:“姑娘,你醉了。”

我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门外漆黑而深浓的夜色,渐渐有些失神:“醉了……我倒希望我醉了。”

那一瞬间,我恍然明白,无论身边有多少欢歌笑语,无论此夜有多么醉生梦死,都远远无法驱散心底的孤独和疲惫。

我像是被这个世界孤立了,隔离了,至此,天上地下,黄泉碧落,都不再有人陪伴。

他静默的立在我身旁,并不言语,我回头看向他,嫣然而笑,笑纹深处却浸着难言苦涩。

他的神情有些怔然,我则轻轻推开他,木然地向门外走。

黑夜渐渐吞噬了我的身影,身后有清淡如风的声音传来:“姑娘,棠姑娘,你要去哪?”

酒楼门口是一座精巧的石桥,桥下的荷花开得正茂,风从碧色的叶子里吹出,带来莲叶特有的清韵香气。

“回去。”我吸着这凉而深的清芬,蓦然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夜深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身后的声音渐渐近了,他拉住我的手。

我并没有拒绝,只是摇摇头,柔声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担忧地看着我,眉眼里漫散出清逸而又忧郁的诗意,终于,他松开我的手,一言不发。

我对他温柔的笑,然后缓缓踏下石桥,轻声呢喃着,走入黑暗的深处、命运的深处。

夜风清凉,将我失意的歌声慢慢推向身后:“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与他。仔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

“棠姑娘,在下陶凯。”他在后面轻声叫喊,语气里透着倔强和炙热的渴望。

陶凯,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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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窗外那一盏盏华灯随着星光一齐寂灭在这飘摇的夜色里,我懒懒地靠在浴桶中,不知何时泪已淌下。

“哐——”

伴着浓郁而呛鼻的酒气,门开了,一个狭长而又歪斜的身影投射在我面前的地板上。

我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抓紧木桶的边缘,心跳蓦然加速。

“说,你去了哪里?”陈友谅随手将黛青色的外袍抛到一旁,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意态悠闲的站起来,从屏风上拿起睡袍套在身上,仔细穿好后,回头妩媚地瞟了陈友谅一眼,轻笑道:“你管得着吗?”

陈友谅径直走向我,重瞳里是慑人的火焰,我下意识地向后挪了两步,他则一把抓起我,用力抱起来。

“你放下我!”我怒视着他,挣扎着,眼神里溢满不屑,“用这种方式,我只会认为你是懦夫。”

“你再说一遍!”陈友谅的脚步顿住,眼里射出锐利的光,似要将我穿透。

我心中微凛,仰起头狠狠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懦夫!”

他突然重重地吻下来,那种深沉的禁锢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子里去。我怒极,心底的不屈骤然爆发,扬手一掌打在他的脸上,发出脆生生的响声。

“哇……”孩子的哭声突兀的响在寂静而疯狂的夜里,我登时怔住,向门口探去。

“小姐!”鸢儿抱着啼哭不止的善儿,惊愕的看向我们。

陈友谅动作轻缓慢地将我放在椅子里,那醉意深浓的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蓦地,泛起一丝冷酷的笑意。

我被他瞧得心里发毛,挺直了身子,冷冷问道:“你带善儿来做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