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每件事,都脱离了他的掌控,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一点防备也没有,丝毫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程之龄很快被带上殿来。
这是周静容第一次见到程之龄,他正当壮年,就官拜正三品大员,应是意气风发的。可此时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沧桑,看起来疲惫不堪,不免令人唏嘘。
程之龄入得殿内,跪地叩拜,先认了罪,又细细禀道:“皇上,臣罪该万死!臣曾得凌首辅的赏识和提拔,对他心存感念,遂召之即来。去年十一月,凌首辅传信给臣,让臣帮他寻找一些武功高强、行踪隐匿的江湖人士,给五皇子作为护卫。臣未曾多想,便依他所言,找来了一些人送入京中。不久之后,臣听闻皇上在去往行宫的途中遭遇刺杀,且杀手便是行踪不定的江湖人士。
臣心中惶恐,怀疑刺杀一事乃是凌首辅和五皇子借臣之手所为,当即便想上疏请罪。可凌首辅却以此为要挟,说臣已与他们同上了一条贼船,一旦走漏半点风声,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臣一时糊涂,便隐瞒了此事。可凌首辅犹不放心,又将犬子调入京中为质。
犬子乃是一片孝心,为保住臣的性命,才被凌首辅和五皇子威胁,做下了更换使礼漫画一事。请皇上看在犬子孝感至天,且并未造成任何严重后果的情况下,饶恕犬子一条性命!所有的罪责,臣愿一力承担!”
周静容听着程之龄的一番话,心中莫不感慨。
程斐将程家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当做仇人。可没想到,最后却是他的父亲为了救他,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
傅云深出言补充道:“皇上,当日行刺乃是五皇子主使,凌氏为帮凶,与程大人为五皇子寻找的护卫无关。凌燮和五皇子只是利用此事拿捏住了程大人,并以此威胁程斐为他们做事。”
其实,程之龄并不像他说的那么清白,对凌燮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他是凌燮的党羽,为凌燮办过的也不只这一件事。
不过,程之龄是一个很有力的证人,他的手中还掌握着凌燮其他的罪证。既然他愿意反水,傅云深也愿意应他所求,保住程斐及其家人的性命。
面对傅云深的指控,五皇子大惊失色,踉跄的向前爬了几步,惊惧的大喊道:“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儿臣是冤枉的!”
皇帝没有作声,心中却已经给五皇子定了罪。
先有程斐的指证,后有五皇子妃的大义灭亲,再有程之龄的佐证,五皇子指使程斐偷换周静容的漫画,以此陷害周静容和傅云深的罪过是跑不掉了。
至于行刺一事,不管是五皇子的主意,还是凌氏的主意,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嫁祸太子,还是挽回圣心,这对母子都是相辅相成,谁也脱不了干系。
而五皇子给五皇子妃下绝子药一事,也能够看出他的野心,足以引起皇帝的猜忌和防备。
皇帝不再愤怒,只有满眼肃杀,那种仿若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令五皇子心中一沉,遍体生寒。
凌燮也撩袍跪地,拒不认罪,神色态度却比五皇子沉稳的多:“皇上,行刺一事先前已经调查清楚,是舍妹一时糊涂,臣对此毫不知情。皇上宽宏大量,没有责怪臣教妹不严之过,臣铭感五内。臣愿意为此事承担责任,接受任何处罚,毫无怨言。可程之龄的一面之词皆为虚妄之言,是栽赃无限,臣却不能认罪。”
皇帝的面色阴晴不定,冰冷威严的视线又转向到程之龄身上。
程之龄再俯首道:“皇上,臣有证据。”
程之龄呈上的证据,除了与凌燮来往的书信,还有一本账本。
程之龄解释道:“皇上,这本账本记录了臣与凌首辅的礼尚往来,以及臣为凌首辅办事的支出明细。”
凌燮面色不变,仍然矢口否认:“皇上,字迹可以模仿,书信、账本可以伪造,臣可以死明志,但绝不认罪。”
凌燮如此镇定坦然的态度,倒是让皇帝心中又犯起了嘀咕,一时不知该相信谁的话。
凌燮到底是朝中重臣,百官之首,不能轻易定罪,皇帝便又将这个难题抛回给了大理寺。
“首辅言重了,朕相信你的忠心。不过既然有人指证,为证清白,还请首辅配合大理寺的一切调查,不得隐瞒。”
凌燮默了一瞬,与大理寺卿和傅云深一同领旨谢恩。
皇帝又瞥向五皇子,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冷声道:“五皇子裴钰,结党营私,为一己私欲弃国之利益于不顾,又意图行刺谋逆,以下犯上,不配为皇子之名,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永不得回!”
五皇子顿如万箭穿心,瘫坐在地上,面如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