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凡顿步,扭头看向老黑:“我说过要杀你?”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郗凡欣长的身影已是渐渐的消失在了沉重的阴暗雨帘之间。
……
萧彻和沈正他们自阁间之内走出,老黑拍了拍自己脑门,忙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智深深的看了一眼阴沉的雨帘,幽叹道:“此人比起其弟郗铭倒是讲道理的多。”
萧彻点头:“书斋圣子,也该有这等风度。”
他看看雨瀑,目光又落在老黑和沈正的身上:“更何况,郗铭的死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并非完全是你们的错。”
“咳咳。”
萧彻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弯下了腰,咳的面上原本泛的虹光渐渐消弥。
“少爷。”大智耸然失色,连忙搀扶萧彻。
老黑面色凝重,问道:“你这病怎的还没有好?”
萧彻挤出一抹笑容道:“儿时的旧疾,这辈子也好不了了。”
沈正在一旁默不作声,他自然知晓萧彻何故如此,失去了半身血液,若是换作旁人,怕是这辈子都只能在榻上度过。
沈正默然垂首,眼眶中似已有泪流出,他狠狠的眨了眨眼睛,尽力使泪凝结在眼眶中。
大智扶着萧彻缓缓回到房中,看着萧彻维艰的步履,颤巍巍的身子,沈正的眼泪就欲夺眶而出。
老黑挠了挠头:“你这……”
沈正避开老黑的目光,强颜欢笑:“很久没有淋过雨了。”
话犹未了,沈正已是很快的步入了雨瀑。
很快,他的面上,分不清眼泪和雨水。
……
几日后的午时,天朗气清。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的色调变得柔和而沉静,一派秋日气息。
在今天夜晚,沈正便要离开书斋了。
院落中,老黑粗豪的道:“沈正,你真的要离开书书斋?”
沈正点头,幽叹一口气道:“是啊,这浊世的险恶,实在让人不堪重负。”
他原本心中向往书斋,认为书斋不同于乱世的污浊,但做了书斋弟子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任何地方都做不到绝对的清澈。
萧彻遥注远方的天穹,忽然道:“但没有什么地方是真正黑暗的。”
他回过目光看向老黑和沈正二人,笑道:“不是吗?”
三人相觑了一眼,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黑暗,星光游弋,月华依旧,不论是谁,总可以在一处角落,哪怕是最阴暗的角落,看到一丝光明。
如果没有光明,何来黑暗?
正是因为有了光明,黑暗才显得尤为可怕。
但如果真的没有光明,那黑暗又有什么可怕?
问题是,一个人处在黑暗之中,如何还能保持一种对光明的向往。
沉默良久,萧彻忽然问道:“回去之后,准备做些什么?”
沈正笑道:“樵夫。”
老黑开口道:“那样不觉得很孤独?”
沈正笑着摇头:“至少,樵夫向树要斧柄,树便给他。”
……
落日熔金,暮云四合。
很快,便到了要分别之时。
“萧彻,老黑,告辞了。”沈正含笑一揖。
话音落下,他很干脆的离开,没有丝毫迟滞,因为他知道迟滞终归换来的只不过是更痛心,更不舍。
萧彻如泰山磐石般伫立原地,清澈的双眸目送沈正到很远的距离,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的经历,他忽然心生怜悯,只感觉痛彻心扉。
他在想,若是沈正从未遇到并且没有交郗铭这个朋友会如何?
而郗铭若是也像其兄长郗凡一般讲道理又当如何?
亦或者,沈正心中于浊世的宽解又多一分会怎样?
你可以做最错的选择以至于走最错的路,但不能交错朋友,因为前者你至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可后者,则不然。
萧彻眼中微闪,黯然低语道:“郗铭死了,同时也断送了沈正的未来,但或许这是郗铭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浊世毁人。
是否终有一天,圣洲浩土,会变得的贤明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