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最近睡眠很差，早自习又差点睡着。一下课，她就去讲台前面的饮水机接水，想要醒醒瞌睡。

旁边空荡荡的，她的同桌一下课就没了人影，宋轻撇去一眼就默默收回，下节课刚好是数学课，她猜想他应该是去老师办公室抱作业了。

他是班上的数学科代表。

说到这里她就不得不再次佩服林树语了，明明他每天的时间都挤到爆满，学习周除了上课晚上还得学习到很晚，到周末还要去兼职，同时又得兼顾学习。但他好像都感觉不到累和困似的，成绩好得不像话，最重要的是宋轻居然从没见他在课上犯过困。

宋轻喝了口水，冰冰凉凉下肚，脑子清醒了半截。她伸手继续去接，想要将水杯接满。

她忽然注意到前排的几个女生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许是她们的反应太过于激烈，宋轻被吸引了注意，竖耳听了几句。

“我去，真有这样的人？太恶心了吧，他到底图啥？”

“这还不明显，想要蓄谋作案呗，先摸清情况，然后再下手，社会总有这样的渣滓。”

“我去，太可怕了，人还没找出来吗？”

“好像没有。咱们以后下晚自习回家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好是顺路的走一起，保不准咱们这里也有这样的人。”

宋轻听得迷迷瞪瞪，水漫出来流到手上她才反应过来。

她没再听，接完水将水杯放在课桌上，穿上外套从课桌里抽出两张纸塞进口袋里，然后去了厕所。

外面风刮得树叶簌簌得响。

前几天气温还高达三十几度，今天就已经只有二十一二度了。

天气凉嗖嗖的，经历了大热之后，这样的风吹得人很是舒服，但隐隐有猖獗的架势。

怕头发散着等会儿要被风肆掠得不成样，宋轻对着厕所的镜子将头发扎成了马尾。

她以前发量很多，但有段时间生病，一整晚失眠，头发也跟着大把大把地掉。以前扎马尾她还有点嫌头发太多，但现在扎起马尾来倒是刚刚好。

课间时间仅有不到十分钟，上课铃声骤起。

宋轻弯腰快速洗了把脸，水龙头的水冰冰凉凉的，不似之前，流出的水都是烫的。

她洗完瞌睡已经彻底醒了。

“那下节课我们一起去吧，说好了啊，你可别再趴着睡觉了。”

苏循：“…”

宋轻回教室的时候看见又有人在和苏循商量着什么。

最近好像都这样，大家对他热情得实在是不像话，就像是刻意照顾。

但少年双手交叠着，许是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他皱着眉头，呈现一个从臂弯中抬头的姿势，睡眼惺忪，表情苦闷，也不知听没在听。

看得宋轻没来由的有些想笑。

他这表情，好像不是很乐意。

但老天果然是眷顾他的，数学课刚下外面就开始电闪雷鸣，好多人猝不及防被吓得一激灵，嚷嚷着大雨要来了。

苏循果真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一下课就总被人莫名其妙地叫着一起去小卖部或者厕所了，也终于不用被人莫名其妙地塞一些他从来都不吃的小零食了，虽然他知道他们都是好意。

但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真的好困…

…

大课间，苏循断断续续补了好几个觉，已经恢复了精气神。想起那个比赛，他拿了张A4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外面天色有些阴暗，教室里的灯全部都开着，头顶明亮的光线倾泻而下，苏循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下一片阴影。

他前桌一下课又去了老师办公室，还真是个大忙人。

田园听大家讲了一上午那件事情，越听越惊恐，直听得自己忐忑不安，一下课就跑到宋轻这边来和她讲述。

“亲亲，亲亲，我给你讲，这件事真的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什么？”宋轻本写着练习题，停笔，转头一脸疑惑。

“三中那边，听说出了个猥.琐男，尾随女生什么的，太吓人了。听说那些被尾随过的女生被吓得都不敢去学校了。”

苏循闻言微滞，突然停笔抬头看了一眼。

他之前听廖思凡讲过，不过，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传得那么远了吗？

“三中吗？那应该离我们挺远的，你别担心。”宋轻心惊的同时不忘安抚道。

“但我们学校有走读生最近也在说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搞得我现在害怕极了。”田园趴在课桌上，一脸纠结，转头看她：“不过我倒好，放学还有人一起，亲亲你怎么办？”

宋轻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了林树语。

她咽下苦涩，摆摆手，佯装镇定道：“别担心，兴许是假的呢？之前都没听说过。”

“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以后陪你一起回家吧，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田园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宋轻心里一暖，被她逗笑：“那你回去不就落单了吗？”

“说的也是，可你…”田园还是很担心。

毕竟她长那么好看，总感觉更多了几分危险。

“你别担心，我回家一路上挺多人的。”宋轻虽然也有些害怕，却还是先安慰田园。

这件事不了了之。

…

第四节课，外面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风雨交加，雨势极大，像是急促的鼓点。风过树间发出呜呜的声音，惊心动魄，而且一点消停的架势都没有。

这场雨大到就连雨滴砸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渐渐将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压弱了一截，宋轻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暗想一会儿该怎么去食堂。

这么大的雨，而且还在吹风，哪怕打伞都会扛不住，到时候肯定一出去衣服就得被淋湿大半。等到一身湿漉漉的，下午上课就得难受。

可是她有胃病，不按时吃饭的话胃肯定也会不好过。

外面雨声实在是太吵，门窗关得严严实实都阻挡不住，老师索性停下讲课让大家上自习。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

午饭时间，走廊上堵满了人，一向热闹的操场却难得冷清。

食堂离教学楼较远。

大部分的人都被大雨困在了教室，只有少部分不死心，在盛大雨幕中撑着摇摇欲坠的雨伞，顶着大雨冲去了食堂，一身湿了个透彻。还有的人平时就有屯粮的习惯，正在座位上若无其事地吃着零食。

宋轻早上吃了个三明治，现在还不是很饿。她想等等，看看等会儿雨会不会小点，小点后再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虽然看这架势减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宋轻塞上耳机，趴在桌上边听音乐边写题。

写的是她最头疼的语文试卷，她正做到最讨厌的阅读理解题。

笔尖沙沙地在纸上行走。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察觉，身旁动了动。

宋轻疑惑地转头，手上不忘关闭音乐。

注意到她的视线，林树语说了句什么，可她手指不知怎的，又不小心点到了音乐播放键，耳机里的声音骤起，她没听清他说了句什么他就已经转身走出了教室。

宋轻懊恼了一下。

可人都走了她也没办法再问一遍，只得回神继续安静地写题。

想着他可能就是去厕所了吧。

-

“啪—”地一声，脚步凌乱而急促，地上积水四溅，衣服凌乱地在被风搜刮着在雨中翻飞，折出一道狼狈的弧度，雨伞根本扛不住这样的雨势。

林树语一只手拿着买来的面包和牛奶，从小卖部快步跑到教学楼。

雨下得太大，急促的雨点砸在脸上竟有些疼。

好在距离不是很远，他又跑得快，淋得不是太狠，但头发和外套依旧湿了很多。

到时候把外套脱了就好了，里面貌似没湿。

他浑不在意，拆开纸巾擦了擦头发，又小心翼翼地擦去了面包包装袋上的雨珠，这才脱了外套加快步伐往教室走。

外面清凉的风吹在胳膊上凉凉的，单穿短袖居然还有些冷。

林树语直接从后门进去，一迈进教室就有温暖袭来。

少年神情始终安静而沉默，却在看到不远处那一幕时，终于出现了一道浅浅的，不易察觉的裂缝，却很快被他熟练掩过，但那颗心还是无端乱了一拍。

林树语指尖用力，又蓦地松开。

见她接了那个转校生递过去的东西，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他不动声色地用外套将刚刚冒雨买来的东西悄然包裹了起来。

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沉默地与正转身的苏循对视了一眼，然后毫无交流就擦肩而过。

林树语一言不发地将外套和着买来的东西一起塞进了桌肚里，然后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似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股莫名的情绪实在是太不对劲，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翻出垫在课本之下的试卷。

些许没擦干的雨珠顺着他耳边的碎发淌下，落在了耳朵里，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耳朵里出现了一阵混音，就连宋轻和他说话他都有点没听清。

“什么？”林树语转头。

这时，一颗珍珠似的雨珠顺着他额头落下，划过眼睛，最后猛地坠落在裤腿上，在上面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

“我说你刚刚去哪了？头发怎么湿成这样了？”宋轻说着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过去，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刚刚苏循给她的三明治。

她本不要的，想着送都送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他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这样胃会受不了的。

他却硬要塞给她。

说什么他不爱吃这个，她不吃的话就浪费了。

“没事儿，有点热，去厕所洗了把脸。”林树语轻声回答。

他神情温柔而沉静，与平时一般不二，让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压制的情绪。

看他外套都没穿，宋轻没想太多，还以为他真热。问：“你吃东西了吗？”

林树语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三明治，摇了摇头，“我不饿。”

他说的是不饿而不是吃了。

宋轻举起手里的三明治问：“你要吃吗？”

“你吃吧，我不饿。”

见他低头拿了笔专心致志地写题，不再理会自己，知道他写题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宋轻心大，轻轻“哦”了一声就转头也继续写题了。

怕一会儿真的胃疼，她时不时就抬手小小地啃一口手里的三明治。

她语文阅读理解题是弱项，所以看得认真，期间连林树语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她都没有注意到。

但苏循注意到了，他坐得近，将两人的对话尽收眼底。

他从林树语桌肚里露出的某处收回目光。

没说话。

-

晚上第三节晚自习下课，风声停止，雨虽然已经没那么大了，却一直都在下，淅淅沥沥的，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走读生都已经撑着伞陆陆续续地走的差不多了。

“我回去了。”宋轻交完作业，将课本收拾好，再拿了一张试卷塞进包里，和林树语告别。

林树语吸了吸鼻子，带着微微鼻音：“注意安全，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虽然住宿生不可以带手机，但林树语情况特殊。

“嗯嗯。”宋轻忙不迭地点头。

教室吵闹她没注意到他轻微的异常。

从课桌里拿出雨伞，宋轻思考了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正要走时，一回头猝不及防发现苏循居然也还在。

他怎么还不走？

还以为他是作业还没写完，宋轻没有管他。

但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回头，果真见他干坐着，笔都没拿。

她这才恍然想起，他早上好像是空着手来的。

想必是没带伞。

好歹同学一场，又是邻居，他还帮过她。

宋轻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慢悠悠地回到座位，在旁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小声叫了他一声：

“苏循。”

“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