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靖有一张黝黑的脸,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可看起来却好像很凶的样子。不管他本身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就那一张脸看来,的确像是一个坏人。
齐靖被押着跪在地上,他不去看任何一个人,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
就算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而这一件事却他有关,而且关系很大。
犯人跪下,审案就开始了。
县官首先还是照例,依次列出证人取证言。
主簿将写好的状纸交给县官,上面清洗的描述了整个案由,事实清楚,笔法老练。
取证之后,就是口供。
县官端坐,指着头顶,威严道:“堂下犯人,你可看懂这四个字了吗?”
跪在地上的齐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反而是白落裳忍不住往上看,那里挂着一张“明镜高悬”的匾额。
县官再次敲了一声惊堂木,喝道:“下跪之人,你可认得本官?”
齐靖不语。
县官冷哼一声,道:“本官正是本县县官,乃一县父母。”
齐靖还是不说话,连头都未抬过一下。
县官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久久不见他抬头,又皱眉道:“你不回话,莫非实在藐视公堂?”
齐靖微不可闻的冷笑一声,依然没有抬头,更没有说话。
县官瞪了半天眼睛,最后还是无奈的吐了一口气,道:“下跪罪人,本官且问你,你可有冤情?若有,本官允许你出去击鼓鸣冤。”
齐靖又冷笑一声。
县官也不见生气,难得好脾气的道:“你可需要请讼师为你辩护?”
齐靖终于肯抬头,但他脸上露出的却满是讽刺的笑:“以非为是,以是为非,是非无度,是非不分,这样的讼师要来何用!”
县官挑眉,“如此说来,你对自己犯下的桩桩恶罪是承认了?”
齐靖又不吭声了。
县官也是极有耐性的,也不急躁,指了指衙役手中的法板,问道:“你可知他们手中执的是什么?”
齐靖眉头都不抬一下。
县官笑了,道:“他们举起的是‘王法’,你知道你目无王法的后果是什么吗?”
白落裳展开扇子,轻悠悠的摇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个县官审案子的方式非常特别,很有趣。
县官又指着堂内列出的杖、夹棍之类的用刑工具,笑道:“你知道有种审案的方法叫‘一动大刑,量你不招’,这么多工具,本官要是依次用上一次,到时候不怕你不开口。”
齐靖嘲道:“重刑之下,什么样的口供都可能发生,大人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口供?”
县官摇摇头,可惜道:“看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给点颜色吃点痛苦,你就不知道什么地方是公堂。来人那,给我用刑,先打三十大板。”
又重又狠的板子,啪啪地落在齐靖身上,但他从头到尾愣是一声没吭过。
这让白落裳不得不从心里佩服,果然是条汉子。
县官用手在公案上一下一下的轻扣着,偶尔说两句“狠里打”,“用力打”,“没吃饭吗用力呀”,俨然一副看管的姿态,看那样子,是比堂外看热闹的人还悠哉。
三十大板,啪啪啪的就过去了。
打完之后,白落裳觉得自己的耳朵还回旋着“嗡嗡”的响动。
齐靖纵然是条汉子,是个英雄,但终归不是铁打的,他也是有肉的,有血的,所以三十大板足够让他肉开血出。
但他依旧抿着嘴,不吱声。
县官见他还是不松口的样子,又下令打了他三十大板。
这三十大板,显然比刚才的三十大板更重,更痛,因为这次换上来挥板子的人,比先前两个人看起来还要壮实,更加有力量。
板子狠狠的打在齐靖身上,发出狠狠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每一声都好像能令板子下的人皮开肉绽。
一时间,在这个公堂上,几乎只听得见板子的声音。
每一个围观的人,都被这声音吓得不敢再说话。
噼噼啪啪的打完后,齐靖的口里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丝吃痛声。
他终究也是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人就不可能不会感到痛。
白落裳摇扇子的手,也跟着他们打板子的节奏而加快,好像他们打板子,也会让他跟着紧张一样。等板子停下来的时候,他也停下了摇扇子的动作。
他紧紧的抿着嘴,远远的看着齐靖,也不知道在作何感想。
板子打完之后,县官才轻轻的挑了一下眉,笑着问道:“犯人现在可愿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