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向冷着张脸不苟言笑的父亲,在得知大隋灭亡的消息后却显的分外开心,竟难得夸赞了沈筝几句,虽然只是食量见长之类不痛不痒的话,但那也算夸赞不是?
沈筝很意外,也笑了笑,觉得手里的包子更香了些。
然而今日的喜事似乎格外多,继难得的夸赞之后,父亲忽然拍板决定,说不走了!
就在柳州定居!
沈筝听的呆了,连包子掉在地上都不自觉。
就这样,他们在柳州安了家……
也许是过去逃命日子保留下来的习惯,他们没有把家安置在柳州城里,而是落座在城外三十里的瘴云山。
百里山脉,六月毒瘴,这是一处普通人根本不敢随意进入的野地。
沈筝跟着往返了几趟,父亲只说了一个“好”字,新家地点就这么成了。
就在山脉腹地,毒瘴最浓的地方。
新家建立的基础很显然就是房子,大山里不缺木料,用不着瓦,铺了茅草一样可以避雨,沈筝和父亲一起忙活,没多少日子便竖起了三间木屋。
父亲难得有雅兴,还在屋前竖起篱笆,均匀了插了排他不知名字的枝条。
就这样沈筝一家在瘴云山安然过了一个冬天,第二年春天春雨将临之时,木屋前迎春花开,沈筝才知道原来去年种下的东西叫做迎春花。
那一年,沈筝十三岁。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干枯灰败的枝条竟是可以开出花来的。
“无论曾经的日子有多么不堪回首,该开的花,还是会在春天到来时准时盛开。”
父亲摸着沈筝的头,对他微笑,
“所以,永远也别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人间值得。
风霜雨雪也一样。
十三岁的沈筝听的懵懵懂懂,他不太明白父亲的话,只是觉得渐渐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三月时,父亲教给了沈筝和弟弟沈方浩一套呼吸吐纳的法门,叫他每日六个时辰,务必勤加练习,没有达到要求就不许踏出屋门半步,交代完,便离开了瘴云山。
走时背着枪,那杆不知道搁置了多久黑枪。
也同样是那一月,唐国南域突厥跨过长城,攻破山海关,大肆侵略帝国版图,唐帝雷霆震怒,一纸皇榜御驾亲征,与两位镇国将军为首,统领三十万大军远赴大漠镇压突厥,安宁不到一年,战乱再起,虽然战场远离中原,但陡然增加的赋税与征兵依旧是让刚刚喘口气的百姓苦不堪言。
田地荒芜,牛羊稀少,人间再次陷入一片荒芜景象之下。
对沈筝而言,这段“乱世”真是他十三年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家有了,不用过到处漂泊的日子,古板严肃的父亲出了远门,也不用担心完不成每日里交代的作业而被训斥,他虽然不爱说话,但并不喜欢憋闷。
弟弟沈方浩倒简直是像父亲的翻版,每日里起床穿衣整理床铺一丝不苟,明明才是个十岁的娃,却早午晚清茶不断,上午练拳,下午打坐吐纳,每日里沉默不言,牵挂,眷恋,爱护,仿佛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都不在他的眼中,只唯有在面对翠色山脉时才会露出些许笑容。
“站在一座高山顶上俯瞰,山下的一切便微不足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哥哥?”
沈方浩经常对他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沈筝听不懂,只是觉的这样的心态好可怕,就像庙里的泥胎神像,初见威武不凡,细看却空洞的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