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热情我明白,毕竟还特地派日中联合军来救我,不,应该是人龙联合军才对。”
黄老单手捻了捻胡子,看到他那副样子,终悄悄对始说:“他果然知道啊。”
始反问他:“难道你就不知道该用敬语吗?”
“黄老将军,你要是不能到香港去一趟,我们的面子可就要保不住了。”
“我拒绝。”黄老无情地挥了挥手。“香港太热了,我可不喜欢热。”
“等到冬天就凉快了,要是您在国内待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北京的那些独裁者官匪能干什么?花了十年时间都没能杀掉我一个人。”
“可不是把你给关起来了吗?”
续不假思索地说了出口,但黄老并不把这句话放在眼里。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是什么呢?”
“你看,我要带这些尚未成熟的雏鸟们去龙泉乡啊。”
还没有人在黄老的面前提到过龙泉乡。光是看到龙堂家四兄弟,黄老就明白了这件事。续不禁觉得这个老人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黄老从中山装里掏出一张小纸片拿在手上,递给王和李。
“把这个给我弟弟,要是他看了这个也不能谅解我,那我们就不是血亲了。”
“……我明白了。”
李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说服他的念头暂时如此。他郑重地按着黄老的手,向他倾诉道:“不过,请至少让我们与您一同到西宁去吧。我们多多少少能帮上忙的,您觉得可以吗?”
“也是,我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么,我们就一起进行一次愉快的荒野之旅吧。”
如此,年龄与国籍都不同的七人一同向西宁进发。
“龙泉乡在西宁的西方。”
听到这句话,始大吃一惊。黄老紧紧抓着续的后背,指出了龙泉乡的大致方位。
“可是,龙泉乡不是在青海省和甘肃省的交界处吗?那不是应该在西宁的东方吗?”
“对,龙堂他是如此相信的。”
其实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黄老说的话有些奇怪。
“他以为自己是从西宁向东,但其实是向西方前进了。是龙泉乡的居民们让我们产生这样的想法。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正确的做法。要是让不请自来的客人知道了龙泉乡的位置,那可就要头疼了。”
“那,我们的祖父难道就连西和东都不分了吗?”
“他又不是终,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续的话比平时更让人觉得寒冷,终只是怪怪地笑着,没有反驳他。一直背着老人的二哥肯定心情不好。这时大声叫起来的人反而是余。
“我知道了!走的是地下道!对不对?”
“好答案,才怪咧。唉,我倒是希望你们能这样推测,不过这只最小的雏鸟还真是聪明啊。”
“在西宁有地下道的出入口吗?”始问道。
“对,就在西宁的寺院里。”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由于文化大革命时期被称为“红卫兵”的过激派的行动,许多寺院与文化遗迹都遭到了破坏。那座寺院地表上的部分都被破坏了,也没有再修建的打算,就把废墟留在原处。但是破坏之手没有伸到地下,那条地道应该还是存在的。黄老如是说,他又向始提问:“如何?你想要通过那条通道前往龙泉乡吗?”
“是的,我要那么做。”
“走吗?”
“我要去。”
“为了什么?为了了解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黄老的眼神中带着沉重的力量。始领悟到,这时应该沉住气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了解真相并不是做这件事的目的,而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我想知道的是,接下来我们兄弟几个应该怎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我想要知道这些事的原委。”始的发言十分慎重。“至于我们到底是龙还是蛇都不重要。简单地说,生为何种生物,并非是我们自己的责任。别人要让我们担负什么责任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们不需要通过不停追问来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
龙堂家四兄弟没有自虐的爱好。他们要是在意自己不是一般人类,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只会因为自我厌恶和自我怜悯不断交替而被无聊的锁链束缚。要是弟弟们变成这样就太可怜了,始一直在想办法减少弟弟们的心理负担。从还很小的时候,他就让他们和他一起去为双亲扫墓,这不是为了强迫他们奉行旧时代的孝顺,而是为了让他们了解到,给予他们生命的是他们的双亲,重视自己的生命与人生是回报授予他们这些的双亲的行为。他不希望弟弟们认为自己的生命与人生是毫无价值的。
还好,他的弟弟们都没有自我厌恶和自我怜悯的问题,乐观豁达地长大了。老三终甚至有点豁达过度,不过,和性格阴郁比起来还是好得多了。在很久以前的少年时期,始曾对续说:“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我们不能够浪费自己的生命。”
“……作为长子,活得一定不轻松吧。”黄老的白色胡须之下藏着微笑。“即便要舍弃生养自己的日本,你也想到知道自己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吗?”
“日本没什么值得可惜的。”次男说出了一句十分过激的话。
“但是日本很繁荣啊?不是说是世界第一吗?”
“那样的繁荣不过是黑帮般毫无道德观念的财界指导者忽视了法律与伦理及上班族的权利与消费者的幸福,创造出来的徒有外观美丽的沙堡罢了。”
“哦,你也太严肃了吧?”黄老笑了起来。“也就是说,你不那么认为吗?你不觉得日本应该从对美国言听计从的阴影下走出来,迈上独立的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