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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颤抖地落下一笔一划。

陆齐言陆齐言陆齐言。

女生好像在和这些不听话的雪作对,她用力的,倔强的,哭着,到处写他的名字。

就像是发了疯,不顾一切。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连雪都不想让她留下关于他的一切了吗?

叶禾越哭越大声,铺天盖地的大雪几乎快要把她一并堙没。

眼泪凝结成了冰,眼睫毛上粘着挣脱不掉的白色晶莹,浑身已经冷到没有温度。

她祈求这些风雪,能够小一点,再小一点。

似乎只有这样,叶禾才不会亲眼看着陆齐言的名字彻底消散,就像他开着车,离她越来越远。

她不想这样,一点儿都不想。

陆齐言径直去了墓地,本是抓住了微薄一点希望,可结果却还是令人足够失望——叶禾并不在那里。

他母亲,还有温长如的墓碑前,枯叶杂草早就被雪淹没,什么都不剩下,落得一片干净。

没有她。

陆齐言已经手足无措到连脾气都不知道要怎么发了。

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他便颓唐到没了多少精气神,下巴渐渐呈现出青白色,线条愈发僵硬起来。

薄唇抿成紧紧的一条线,他忍不住用力地一拳击在车前盖上,骨节很快便渗出隐隐约约的血。

去他妈的,现在连个女生都找不到。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她自己要走的,没有人绑架她。”

沈照那句话忽然在耳边一闪而过,脑子顿时变得嗡嗡作响。

陆齐言揉了揉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可那句话却愈发清晰。

他本是不愿去想这种可能性的,但事到如今,似乎也并无道理了。

叶禾为什么要走?

今天白天分明都好好的,还是说,她一直忍着情绪,表面上什么都不说。

她早早地就做好了打算,在他面前,她还从未伪装得这样完美,完美到他一点都没有发觉。

陆齐言拿出手机,一句威胁的话几乎快要发了出去,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早就轻车熟路,从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

可在手指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到底还是删除得干干净净。

只换成一句,“回来好不好?”

我很担心你。

“外面那么冷,回来好不好?”

“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叶禾,听话。”

静悄悄的,屏幕和外面的温度一样冰冷,再无回应。

叶禾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大雪纷飞,吹散了所有思绪,她的眼前一黑,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陷入无穷无尽的冗长昏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被子干净,却很沉重,压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

周围一片洁白,洁白到没有半分尘染。

额头上贴着小孩子才用的退烧贴,右手不能动弹,喉咙好像肿了,干涩的嗓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嘴唇已然干燥到起了薄薄的一层皮,浓烈的消毒水味提醒着她,这是在医院。

“你醒了?”

是医生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缓缓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是在医院。

“要喝水吗?”

医生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三十出头,戴着眼镜,十分俊秀。

叶禾虚弱地点了点头。

她穿着干净的病号服,除了枯燥的蓝白线条,再无其他图案。

套在她身上显得宽松,到处都是皱巴巴的折痕。

喝下一大杯水,喉咙这才清凉了一些,好像也能开口说话了,叶禾沙哑地道了声谢。

“谢什么呢,换做是谁看到一个女生晕倒在地上,半个身体都淹没在雪里了,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医生。”

他笑道。

叶禾一瞬间有些惊讶,自己这算是幸运了,刚刚好被一个医生救下。

“我姓言,你可以叫我小言医生。”言医生将叶禾的病例翻过一页,自顾自低喃,“我这个姓很少吧,姓言,呵呵....”

言。

叶禾又想到陆齐言了,她很难过。

“没有大碍,放心,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医生见叶禾这副模样,只是将被子替她掖好,并未多说什么,“我先出去,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按床头上的铃,护士应该会过来帮你。”

叶禾的面色照样苍白生硬。

这个女生看上去心事重重,他并不想给她多少压力,更何况,生着病也难理解他想说的话。

叶禾垂着眼睫,那双眸子黯淡无神,对于他的话,好像也只是轻轻地听过。

**

翌日气温骤降于零下,天气预报说,过会儿又要下一场大雪。大白天街上的路人都寥寥无几,皆裹着大衣和围巾,巴不得只露出一双眼,清冷的,萧瑟的,灰蒙蒙的雾气仿佛笼罩在整个X市上空,久久不会散去。

气氛却莫名诡谲,狂风大作,卷携着枯枝树叶和粗粝细小的碎石,用力地在城市之中喧嚣,就连陌生人仅露出的那双眼睛之下,都是警惕而又烦躁的光。

沉闷地压抑着,似乎是恐怖片电影开头,一花一木,都寓意着仿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医院陷入异常的焦灼之中,仿佛一踏进大门,就发生哪里不太对劲。

空荡荡的,竟没有一个人。

好像真的如那种末日电影里一般,核爆过的世界,只剩下荒芜的一片废墟,而这只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建筑物,所有人,统统都不见了,死气沉沉的,压迫的,窒息的。

至少,是普通人都不见了。

医院一反常态——来来往往,行色忧心匆匆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不见了;忙来忙去的医生护士也不见了,本应该是吵吵闹闹的,连同生死的地方。

病房内传过来痛苦的哀嚎声,挂盐水的架子划过地板的轱辘声,守在门口低声抽噎的哭泣声,以及略得疲倦,眉宇间稍显不耐的一句句,“十六号床,八号床。”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什么东西决绝地尘封起来,再不透露出一丝一毫。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纸刚毅的面庞,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每一张脸都如复制粘贴似的,连身高体型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精准到只有个的别细微变化。

一层一层,竟将整栋医院包围得严严实实。

拍电影?还是哪个重要人物入了院?

病人疑惑,这只是个小医院,连设施都不算完善,哪里值得大人物光临?

言医生甚至想上楼,却被那些人拦下,“小姐,四到十八楼,你现在暂时不能上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拜托,我的病人还在上面,我总可以去看看吧。”

可冷漠的声音再一次开口,“麻烦你配合,我们在找人。”

不容置疑的拒绝。

找人就这样大张旗鼓的吗??

这属于扰民,破坏公共秩序,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