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男人声音悦耳低沉,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唐小鱼收回脚往声音来处看去。
那人勒住缰绳,利落的翻身下马,大步朝自己走来。
他走进光源,唐小鱼才认出对方:“袁大哥,你还不回家。”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了,镇上除了酒馆其他地方全都关门歇息。
袁鼎邦大步走到台阶下,他骑马而来,衣衫有些凌乱:“阿义夫妻俩都在码头,我回家也是一个人,所以干脆回议事堂呆着,以防万一。”
“没想到你还没回去。”袁鼎邦庆幸的笑了笑。
“心烦,刚想走一走,不如我请你喝酒怎么样。”唐小鱼指了指挂着灯笼的酒馆,她其实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小易带着商商去了万家,不知道小白会有什么反应。
启家印子钱的事情,万菱处理得如何了,上官和孙县令那边,如果禹南县的柚子都出了毛病,余十六会不会提前起程来水田镇?
她还要寻个机会,把系统叫出来。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唐小鱼有点儿喘不过气。
“好。”袁鼎邦说。
“袁大哥,有句话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唐小鱼和袁鼎邦并肩走向酒馆,她身量只到袁鼎邦的肩头,二人一长一短的身影拉长在青石板路上。
袁鼎邦神情比白日放松许多,他笑道:“但说无妨。”
唐小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向着满天繁星,有感而发的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如果不是肩上担着人和事,我肯定买一匹千里良驹云游天下去。”不用每天在各种事情里穿针引线,更不需要勾心斗角。
“我说真的,如果无事一身轻,我就满天下跑,直到走不动了。”自从在这个世界睁开眼,唐小鱼一直背着包袱,为了不受人左右,为了做自己的主,她付出太多,绞尽脑汁去谋划,费尽心思去筹谋。
一年到头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负担,从来没有真的放松过。
她希望有那么一段时间,属于自己一个人,在一片旷野或者一处海岸边,享受一天无人叨扰的日出日落。
“是不是,觉得我无病呻吟了。”唐小鱼说完,觉得确实有这么一点矫情,她自嘲的看向袁鼎邦,表情随之一滞,他们正站在酒楼门口,一串灯笼下面,男子面光而立怜惜的表情一览无余。
什么是怜惜,首先要心疼,其次想呵护。
唐小鱼眼里的那个魁伟男子,挺拔如山,沉静如海,他的眼睛并非小白那样痴恋仰望,而是隐忍深沉的缱绻。
某种程度上说,唐小鱼的虚荣心喜欢小白,可理智却更欣赏能与己并肩的男子,袁鼎邦恰好符合,在此时此地,在她感觉疲惫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
“我们进去吧。”她掐灭想要放肆的念头,二人是不会有结果的,那么还去招惹他作甚。
唐小鱼抬脚走上台阶,把旖旎的心思全都扫出脑海。
“伙计,要二楼,靠南窗的位置。”袁鼎邦吩咐小二,然后又说:“两壶酒要烫过的,小抄来两盘。”
“好嘞,二位贵客,楼上请。”小二哥麻溜的带路。
酒馆二楼比大堂雅致些,花几上摆着几盆盛开的白菊,地上也是干干净净,桌子之间相隔也远没有大堂这么密集,二人上楼时说书的先生正讲到精彩处,在坐的客人分分喝彩打赏。
南晋百姓喜欢听书,这儿说书也和后世相似,唐小鱼听不习惯很少主动凑热闹,她被小二引入座位,落座后才发现这桌距离说书的台子最远。
她环视二层一周,自己的桌子靠近面南的窗户,说书先生在二层北角:“你常来这儿喝酒?”唐小鱼接过袁鼎邦递来的茶盏,盏体温热带着些湿意,是刚被洗过留下的痕迹。
“这里离议事堂最近,所以偶尔来坐坐。”袁鼎邦不以为意的继续用热茶洗着摆在桌上的茶盏和酒碗,他动作娴熟感觉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他少年驻防边关,至今一举一动都还留着边军的习性,其实袁鼎邦不是讲究的人,用热茶洗碗筷这么龟毛的习惯,出现在他身上感觉完全不搭调。
可袁鼎邦就是这么做了,还洗得很认真。
“我们上次喝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唐小鱼状似无意的问道。
“元宵夜,在议事堂办堂会的时候,你一个人喝倒了一桌的弟兄。”似乎回忆起美好的事情,袁鼎邦眉目柔和,嘴角也不自觉勾起:“那晚谁劝你都没用,最后还是我把你喝倒才罢休。”
“是啊!我喝到最后,两眼一闭就睡过去了,第二天脑子像被人暴打过。”她酒品不差喝倒就睡,第二天宿醉反应却很剧烈,小白气得拧了她几把:“今晚,不,明年元宵我们再比一次。”
“好啊,我这块酒鬼的牌子,等着你来砸。”袁鼎邦飒然笑着,仿若云开月明。
有件事唐小鱼不知道,或许唯有当时没有醉倒的那人知晓,喝得五迷三道的唐小鱼被闻讯而来的小白带走,袁鼎邦失神的看着手里的海碗,一抹残留的口脂锁住了他的目光,身体里热血沸腾的感觉至今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