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像离家数十年后,在同学会上见到老同学觉得面善却叫不出名字一般。
小白和她在现世认识的吧,起码有过一段相同的生活环境。
唐小鱼总觉得自己被蒙蔽了,又没能拿证据来,小白说话做事都揉碎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根本分不清。
说来也巧,这回最是稀松平常吃穿住行意外提供了线索——酿豆腐,吃第一口唐小鱼就知道了,因为不像鱼丸面和酸辣鱼皮是自己教小白的,酿豆腐唐小鱼不会做。
味蕾上熟悉的感觉,让她确定小白和自己来自一个地方,甚至可以说二人有很长一段时间吃的是一个味道。
嘚嘚,唐小鱼抬眼看向敲桌子的人,正好与他脉脉有情的视线撞作一道。
‘怎么不吃了?’他连笑容都是讨好的姿态。
唐小鱼垂目,被咬了一半的酿豆腐还夹在筷子上,她摇头表示无事,随后把剩下半块豆腐吃完;汤汁渗入豆腐里,味道鲜甜,小白放了耗汁,南晋没有出海口,但因为漕帮走水运,能拿到不少海味干货。
耗汁代替耗油,熟悉的配方~~
“小白,你也吃。”唐小鱼决定改变策略,如果小白曾经和自己生活在一个地方,他会不会认识现世的她呢。
二十五岁的唐祤生活在海外,唐小鱼推断在往前几年她也是生活在海外的,而味道的记忆巩固时期应该是童年。
他们童年时代长期吃过一个味道,不可能用巧合解释的,唐小鱼不着痕迹打量小白。
他原本谨小慎微的表情,在自己夹菜后瞬间拨开云雾见晴天,可这片晴天不敢恣意灿烂,他捧着碗眼如弯月,唇角似翘非翘,可怜得像个仰人鼻息的孩子。
模样很能激发母性,但唐小鱼心底没生出半丝母性光辉来,她确定自己没生过孩子,也没把同龄男人当儿子看的习惯。
可她确实愧疚了。
犹然而生的歉疚。
“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那位吴御史带来一个大麻烦。”唐小鱼很快切换到过去闲聊的模式,她会把事情的一些细枝末节告诉小白。
小白眨眨眼,笑意更深了些,他用眼神问:吴御史不是来宣旨的么,他怎么了?
“还能有什么,季亦师惹来的祸端,我都很想怼她,恋爱脑不可怕,可怕的是还自以为有文化。”唐小鱼边吃边吐槽季亦师,满脑子的发家套路,结果是眼界浅,或者说钻钱眼里做了卖国贼都不知道。
边境重地,互市不是想开就开的,甘郏县一个军事要地,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食安全竟拱手让出去。
她怎么不把脖子伸进别人绞索里呢。
到底是有多脑残,才能做到蠢透地心的程度。
“小白,你说她怎么活到现在的?”舀了一勺冰糖雪梨入口,躺在院子里晒月亮的人问。
今晚月亮是个银盘,和她手里那白瓷碗很像,
正在水井边洗碗的人,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运气好,唐小鱼也觉得是运气。
她把剩下的糖水吃完:“喏,洗吧。”她理所当然的把碗递出去,那人也理所当然的接下放到盆里洗干净。
“哈~~想到吴御史对着舆图彻夜难眠,我就开心,小白,笨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说对吧。”唐小鱼又躺到椅子上,交叠起双腿,枕着自己的胳膊,对着月亮得意扬了扬眉峰。
洗碗的声音依旧,她舒服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位吴御史恐怕在水田镇呆不了几天,他会急着回去拨乱反正,亦或是把这个把柄送到太子手里。
甘郏县的事,说轻了就是见利忘义,鼠目寸光;说重了便是通敌卖国,老皇帝爱子要怎办?老皇帝宠爱十二皇子母子,想要用这件事让十二皇子铩羽,老皇帝是靠不住的,只能群臣上书谏言,就怕太子一顿操作猛如虎起了反作用。
正如唐小鱼预料的那样,吴湘没有回驿馆,因为害怕隔墙有耳,惊动了太妃的人,他与孙县令在县衙书房秉烛夜谈。
上官泠婼留了欢儿和一个长随在书房外伺候,她端着醒神茶走了进去,自家夫婿和吴湘面露疲惫,眼神反而熠熠生辉。
她说:“你们二人喝了茶再谈。”
“弟妹,我打算后日就回京,死谏陛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东齐的阴谋得逞。”吴湘斩钉截铁的说,他做的决定一向都是言出必行的。
上官泠婼皱了皱眉头,坐到椅子上,她先看了丈夫一眼,丈夫的眼神淡然坚毅,看来他也支持吴湘死谏的做法。
“吴大哥,你是太子的人,就算为百姓冒死直谏陛下,他也会犹豫,陛下一旦犹豫就给了十二皇子反咬一口的机会。”十二皇子与他母妃一样奸诈,陛下时常偏听偏信,就算察觉不妥也会延误时机,太子也是这三年才学会守拙,以退为进的处世之道。
陛下虽不喜储君,却也挑不出错,更不能违逆祖训,就怕太子知道甘郏县的事,一时得意会适得其反,结果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