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打开其中一个小食盒,里面没有旁的,只有四五只大螃蟹,用茅草捆了不得动弹。另一个小食盒里面则是一小盏肥瘦相间的肉糜,另姜片蒜头葱花一小盏,再有就是生油猪大油酱油各装了封了油纸的窄口小泥壶里。
本来邢大娘与她准备了些烧鸡烧鹅炸肉的,都被点翠给拒了,一来她一个丫鬟在邢大娘这里受宠吃些好的外人不会说些什么,可到了外面可不能再这般张扬。眼下正好是蟹肥的时候,又便宜,两个大钱便能买一篓子,主子吃剩了,第二日便不能吃了,她拿这个做间食正好。
螃蟹在溪水里用小毛刷子洗了个干净,放在锅子里,沸水煮开,点翠将它们个个剔剥净了,蟹肉蟹黄蟹膏放在一处,又拌上五分肥瘦的肉糜,重新裹入壳中,将酱油姜末葱花蒜头椒料和在面粉里,蟹壳在里面打个转,立即放入热油中炸……
滋滋啦啦的响,而后是蟹子独有的鲜香味儿,瞬间飘散。绕着在这本来清雅静幽的银杏树飘散,丝丝缕缕传的越来越远。
香喷喷咸丝丝嘎嘣酥脆,咬一口,里面的蟹肉宣软多汁……
点翠吃了三只便饱了,另外两只趁热带回了作坊,其他人正在歇息吃茶,宿雪该是也小憩去了。月娘坐在院里石桌前,点翠悄悄将那两只塞到月娘的手里。
月娘涨红了脸,道我不饿,但耐不住点翠的撺掇,又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便背过人去,小巧而快速的吃了起来。
“明日可还吃这个?”月娘吃完突然问道。
点翠笑嘻嘻道明日再吃旁的,月娘姐姐明日还在院里等我便是,月娘也不客气,含笑点点头。
第二日,点翠吃的简单,只带了一片瘦肉,瘦肉切细薄片子,酱油洗净,入火烧红锅子里、爆炒至泛白,便取出来切成丝,再加酱瓜、糟萝卜、大蒜、砂仁、草果、花椒、桔丝、香油拌炒。淋上陈醋,就着一张薄薄的面饼,食之甚美。
当然,点翠还不忘给月娘也留一份就是了。
第三日,吃的是黄雀鮓。
第四日,吃的是从溪水中逮的小鱼儿,也不知她放了什么料,总之月娘吃的时候觉得有异香,竟连鱼骨头都是酥的。
第五日晌午,点翠又拎了食盒来,放下去银杏树下找那藏起来的锅子和炉灶。
没找到。
却在一棵树底下瞧到了醉醺醺的老头儿,老头别看衣裳脏兮兮的,面上却是干净。
“老人家你是哪个,怎么来到归家作坊里了?”点翠好奇问道。
老头儿看了她一眼,确切的说用眼角睥睨的白了她一眼,道:“你这小丫头又是哪个,每日里来这偷吃间食,打扰我歇息,真是招人烦。”
老头的声音很低,没好气儿。
“原来这是您的底盘儿啊!失敬失敬!我叫点翠,初来贵地只做些间食来吃,吃了就走,您还歇息您的,不用管我。”点翠也没拆穿他,这明明是归家的地方好吗,这坏脾气的老头儿她可没见过,不过点翠觉得他有趣,便故意那么说。
老头哼了一声,对于点翠这般没脸没皮的小丫头竟一时没了办法。
“老人家可见到了我那锅子和炉灶?”点翠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你今天又要做什么吃食了?”老头不答反问,还别说这丫头做的那些吃食光靠闻得,就能勾起肚子里馋虫。
点翠笑了,这锅子和炉灶肯定是被这老头儿给藏起来了。
“今儿邢大娘买的蟹子尤其肥大,还是做蟹酿,若是老人家肯把锅子给我,便再做两只蟹生给您做酒肴!”点翠说着取出小食盒的盖子,果然,好几只又肥又大的蟹子。
“哼,谁稀罕你的蟹子……”老头表情不屑,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从头顶的树杈上取出点翠的那套炊具与她。
点翠也不理他的冷言冷语,只接过锅子,轻快的去溪边打水。
老头儿瞅着点翠哐哐哐拿着菜刀一顿剁,顷刻将那生蟹剁碎,又以麻油先熬熟,又从一个小泥壶里取出各种调料粉末,再加葱、盐、醋,足足有十多味,拌在蟹中……
“好好儿的一双做首饰的手,竟拿来做这些粗活儿,真是暴殄天物……”老头皱眉道。
点翠端着称了蟹生的盘子,正要给他端去就酒,听了老头的刻薄话儿,一个趔趄。
近了才瞧出这老头的衣裳虽然脏皱,却是贵重的杭绸!
想来是个任性的有钱人家的老头跑出来玩儿了,点翠心里想着,因着他的话又瞧了瞧自个儿的手。
手掌小而圆,手指本应又细又长,可关节出却凸出,手上都是老茧,到了冬天应该还全是冻疮……点翠黯然失色,她岂是不知作为一个首饰匠人,这一双手有多么重要,可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以前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活着,就不错了。
将盘子往老头儿怀里一塞,点翠便闷头不再跟他说话,做起蟹酿来也没有之前起劲儿了。
这都五日了,点翠抬头瞧了瞧那妙手阁,那里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是前三日还有人透过楼阁的窗户往这瞧,这两日却是窗户闭的紧紧的。
看来是自己想的简单了,那些大师傅们怎会去注意这点子小小的吃食。
老头吃着点翠做的蟹生,再喝一口酒,美的直眯眯眼,再看点翠不理睬自己,便无事找事儿般的找话。
“你日日在这妙手阁的后院儿做间食,还都是勾人馋虫的鲜香味儿的,可是有什么打算?”老头换了一脸的看透点翠小伎俩的表情。
点翠正在沮丧,听老头这样说,便哼声道:“是啊,我就是想用这些吃食将那阁楼里的师傅们引下来,怎么着,不可以吗?”
老头瞅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诚实,你想进那妙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