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事情解决的如此顺利,本想着要一月两月才可能扭转的局势,只用了不过十日。若不是带了冬雪来,那账簿也不会算得那样快,又若不是李青山,那金玉轩在头面里掺假的事旁人亦是看不出来,更不用提表哥做事雷厉风行帮了很大的忙。
点翠只觉得,这次前来杭州,恰恰是天助人助,只不过这几日表哥也不知忙什么去了,镇日的不神龙见首不见尾,问他带来的小厮丫鬟,也都说不知,看来似是习惯了他们少爷这般任性自由。
在将这杭州府几处酒楼吃了个遍,之后点翠便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可那些掌柜的如今见了她就如见了财神爷一般,事事要与她商议,听闻她是郭老的关门弟子之后,更是时时来央求着她画些新的图样,好叫他杭州当归阁早日走出颓势,在今年八月的献礼会上,还能占得鳌头。
铺子里如今因着缺了个账房,点翠便着张九担任账房一职,又找来一个学徒跟随他协助账房之事。同时让伙计张大全做了二掌柜,谢掌柜年纪大了精力总归不济,有着机敏又能言善道的张大全与他打下手,他心中也无不愿。
至于铺子里的倒茶丫鬟,自然是又买了两个看起来安生本分的。
“小姐,锁在院里的那矮个丫头又开始不安分了,”冬雪凑在点翠耳边道:“头些日子还算老实,后来听说金玉轩倒了,她便害了怕,白天夜里的哭哭戚戚,扰的同院里的几个丫鬟婆子,都不得安眠,来求过我好几次。”
“另一个呢,她也这般闹了?”点翠问道。
冬雪摇摇头,道:“那高个儿的虽然不闹,但也算正常,反而是太过安静,那几个婆子说若不是因着每日过去送饭看她端在在窗边一动不动,都怕是会以为里面住了个死人。”
点翠沉默不语,半晌指了桌上作坊里早些时候拿来的新春头面成品,道:“将这些给那高个子的拿去,顺便带些笔墨,让她在三日内,将这两件儿头冠簪子临摹在纸上。”
冬雪心中虽弄不清小姐这般做的意思,但仍麻利儿的首饰了那两件儿头面与一些笔墨纸砚要给那高个丫鬟送去。
“回来的时候,带那爱哭爱闹腾的过来见我。”点翠又道。
“是,小姐。”冬雪领命去了。
高个丫鬟再听闻冬雪的来意之后,愣怔了好半晌,眼光明灭不定,似有希望,又怕怕是自己想的太多,良久方才木木的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冬雪领着已经瘦成一把更加我见犹怜的矮个儿丫鬟来见小姐。
丫鬟一见点翠,立即噗通一声跪下,哭道:“还请小姐指条明路,莫要再关在那等见不着人的屋子里去了。”
这足足七八日了,她被关在里面,四周都静悄悄的黑漆漆的,除了每日一个冷脸儿的婆子将些饭菜扔了进来,旁的根本见不到一个活人。
她一直忍着害怕等待那位郭公子救她呢,可她等来等去,等到金玉轩吃官司倒闭的消息,也知道那郭旭是根本不会来了,自己成了一颗弃子。
可她想活不想死,于是日日哭泣,只想东家一时心软能放了她离开那座逼疯人的屋子去,否则她便只得一头撞死在那黑漆漆的墙上……
点翠听她絮絮叨叨的半日,笑道:
“你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我不会将你送官,但你也骗不了我,你不会死,便是我关你到老,你也不会自戕,你是个惜命的。”
不禁惜命,还是个不安于现状的,想要荣华富贵,想要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要不然也不会为扒上那安培庆,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伴。
“我……”被点翠看穿了心思,那丫鬟一时涨红了脸,不敢再乱说话,只伏地哀求道:“还请小姐饶命。”
她们两个丫鬟与铺子里的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即便是卖货的伙计,守门迎客的门童,都只是铺子找来做活的自由身。
而她们是被卖进归家,与归家签了卖身契的。若是那些人犯了事儿,点翠没权要打要杀最严重的也便是扭送官府,若是她们犯了事儿,作为主家儿点翠是可以要了她们性命去的!
她虽是本地人,但从小/便是孤儿,被人牙子卖去戏楼子唱了一段时日的戏,班主因为她心思不正师徒勾引园子里的头牌师兄而又将她专卖给了人牙子,反反复复的到了当归阁做倒茶丫鬟……
可是她不甘心呐!依着她的容貌手段,她就应该在那大户人家里做个锦衣玉食的姨太太,岂能做那般任人指使的倒茶丫鬟!
“饶你一命可以,甚至让你如愿做个锦衣玉食的娇妾也无不可,”点翠似是洞悉了她心中所思所想,道:“但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若是小姐肯帮我,我这条命从此以后便是小姐的,小姐有何吩咐必无不从!”丫鬟说着便指天发了毒誓。
若真的能教她如愿,她肯付出任何代价。
“好,记住今日你说的话,”点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