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县,薛家大院。
“多谢姑娘相救,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方,来日点翠与我家大人必当重谢。”点翠痴痴的看着袁知恒面颊瘦削苍白的躺在榻上,努力忍住眼泪。
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点翠眼睛红肿,嗓子更嘶哑了。
“夫人不必客气,我与大人本是旧识,如今再相见,也是……小女的福分。”那女子相貌普通,甚至有些寡淡,但是见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竟有种叫人移不开眼去的静雅气度。说话声音尤其的轻柔曼妙,相比之下点翠那粗哑的声音,便一言难尽了。
“你是……”点翠呆怔片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秦卿卿?”
那女子十分惊讶:“夫人是如何得知卿卿姓名的?”
果然!
点翠苦笑,对着身后几个大夫道:“好生给大人瞧病,不管何等珍贵药材尽管用来,只求为大人尽快痊愈。”
秦卿卿又是一怔。
点翠吩咐完了,便出了屋子,有点似狼狈而逃。
“夫人,这一路上车马劳顿,还是先沐浴更衣吧。”冬雪轻声道。
“冬雪信儿你们与夫人沐浴梳妆,厨房那边已经备好了饭菜,也先服侍夫人用一些。我还是在里头瞧着……”秋月看了一眼点翠道。
原来连秋月都瞧出来着女子的不同来,点翠苦笑道:“不必,你这几日也累了,一同来用些饭菜。”
天色已晚,秋月点了蜡烛,又怕烛烟熏了夫人的眼睛,便取来一盏八角笼纱罩将那几盏蜡烛罩住。
外头越来越黑,屋子里烛光如豆,朦朦胧胧。
点翠浸入热气腾腾的花桶之中,良久,突然喃喃自道:“我今日来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冬雪正将一竹勺温水缓缓浇到她的颈背之上,闻言一怔:“夫人天生丽质,肤色如脂眉目如画,怎会丑。”
见夫人不置可否,又道:“夫人今日来的匆忙又在病中,发髻虽有些乱了面色也不是最佳,但也是好看的!”
点翠微笑:“师傅再世时曾经说过,我幼时受了些苦,到了如今这模样还未长开,面相难免稚气了些。想来虽然成了亲,也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有风韵气度的……”
“妇人何必妄自菲薄,”自打来到这钱江县就一直心事重重的秋月,此时正在屏风外头整理衣裳,听了点翠的话眼泪都出来了,忍住颤抖道:“夫人即便是状态最差的时候也比旁人耐看好看的多!”
夫人长相是稚气了些,可是这样即便到了三四十岁都会显年轻呀!谁说古人没有风韵气度的,夫人眼眸虽然清亮水灵如孩童,可她有一张极其娇媚诱惑的厚樱唇,迷人极了的。
“秋月你来的时日长,你觉得那位秦姑娘如何?”虽然有些羞耻,但是点翠还是忍不住问,这秦卿卿她不同于任何一个女子,想来她对于大人来说,也是不同的一份存在了。
不料秋月却冷嗤一声,道:“相貌平平,装腔作势。”
点翠一滞,又见一旁的冬雪颇有同感的样子,不禁莞尔,但很快眸子又暗了下来。
男子与女子的看法可是大不相同呢,那阅女无数的安培庆都曾高度的赞扬秦卿卿说她高雅有正妻风范。
反观自己呢,即便做了人家的正室,可因着这小徒弟的角色早已经根深蒂固了,这正室大夫人的风范气度总也跟不上,难怪祖母老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了。况且自己还有那上辈子落下的“病根儿”,吃醉了酒便将自己当做那祸国殃民的妖妾这一毛病——其实点翠自己对这一毛病是略微知晓的,未免尴尬当做不知罢了。
唉!
“夫人快别唉声叹气了,用了这碗牛乳羹,还得去看大人呢,那几个大夫说了,大人的情况越来越好转,保不齐这就醒了呢。”信儿从外头端了牛乳羹来。
“大夫们还说什么了?”点翠泡了热水澡,低哑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水汽,变得慵懒软糯。
“大夫说内伤好的差不多了,明儿再用几副新药,这会回去一同研究药方去了。还说让大人在意之人多唤一唤大人,许是能唤醒,这若要说大人最在意的人自然就是夫人了……”
点翠闻言,几口将牛乳羹吃下,又喝了治嗓子的汤药。换了件儿大红玫瑰色的缎子襦裙,又罩了一件雾紫色的轻纱衫子,点翠的头发尚有些湿,但外头热的很,便就这般披散了头发去了。
这是薛家内院,薛大川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点翠这般随性的打扮,并无旁人看到,进了那屋子里,秦卿卿瞧了她这样子,不禁皱了皱眉,但抬头见她白嫩粉红如同最娇艳花瓣儿似的一张脸,不由得又眸子一暗。
点翠用眼角略略的打量着还是白日那一身衣裳的秦卿卿,从她脸上看到了前世里段氏瞧自己的神情。
只不过前世每每那段氏这般瞧自己的时候,点翠都会变得畏畏缩缩小心翼翼。这次,点翠喟叹一声,将长发往后捋了捋,昂首跨步走到榻前。
秋月不动声色将秦卿卿挤到了一边去。
点翠白嫩的手轻轻抚着袁知恒的面颊,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秦卿卿的一个丫鬟端着药进来,差点吓得将药打散了。
“夫人,”那丫鬟咬了咬牙,道:“我们小姐今日唤了大人一日了,大人没醒,想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实在不能压着呀。这会子天黑了,让奴婢服侍大人用药,便让大人歇息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