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无尘,月色如银。这般的夜色如同白昼,照出了点翠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自打杜小竹与信儿,一个垂头丧气一个义愤填膺的回来,点翠便萎靡不振到现在。
那秦卿卿与大人,睡到了一处。信儿是亲眼看到的,那书房凌乱不堪,酒气熏天。在回来的路上,信儿是边哭边骂。
“夫人早已说过,会将那秦氏抬做妾室,是她自己装清高不答应,如今竟与大人睡到一块去了。素日里她那般端庄的模样,如今想来当真是做作令人作呕!”
点翠此时也不管什么姿态好看不好看,端庄不端庄,屈膝缩在花架之下,脑袋垂下,脖颈儿弯着细长,像个瑟瑟的小水鸟儿。
她这个样子倒是一点也不似是个嫁于人妇的,还是那般娇弱柔美的少女模样,邬忆安一时只觉得五味杂陈。
“二哥是在天津码头出的事,几位义兄大多在京中谋事,只大哥离他进些……可这是人命大事,哪里是躲得过的。”良久点翠闷闷说道。
邬忆安瞧着高悬的圆月,道:“这事还得看事主那边的态度,听闻也是天津卫一户乡绅人家,只有一个儿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表哥,不若咱们启程去天津卫吧?”点翠轻轻央求。
“胡闹!”邬忆安轻声斥道:“且不说你如今在南他在北路途遥远,即便近在咫尺你去了又有何用,仲卿他人如今在狱中,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如今你只得打起精神来,相信你大哥能设法得到解决的办法,实在不该这般的萎靡不振。我不知你与他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可你要记得你是归家的女儿,我的表妹,凭你的能力,总不能叫旁人趁机坏了你的姻缘去。”
瞧着她这般的魂不守舍的模样,哪里还有在京城时的讨巧灵动,活泼敏捷。邬忆安如玉的面庞上没有半丝表情,但是星眸却是一片心疼与无奈。
“其实他要纳妾我岂有不应,本不用如此弯弯绕绕。”点翠不是那般没有心机手段的单纯女子,可面对着袁知恒她是半丝手段也不愿使,向来都是一片真心赤诚罢了。
“他要纳妾?”邬忆安震惊又气愤,他只以为他们夫妇俩因着一个女子闹别扭,却是不知道竟到了纳妾的地步,当下要去与那袁知恒算账。
“表哥算了,这些事我会处理,眼下最重要的是二哥,其他糟心事哪里有精神管去。”
此时对于袁知恒与秦卿卿的事,点翠有些麻木了只想做个缩头乌龟。
见她如此,邬忆安更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不言。
“表哥,你说如今要看那户人家怎么打算,那他们是想要银子才肯放了我二哥吗?那我们便给他银子就是了。”对于袁知恒的事,点翠不再多言,心思又回道二哥的事上。
邬忆安摇了摇头,道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伯年大表哥此时应该还在查,哪能就这么巧了帮派打杀都没有伤及无辜,偏就只为反抗保命的归仲卿就误杀了人命?事情要是太巧就难免有蹊跷,此时还待调查。
点翠听了半晌,此时也恢复了冷静:“这事的起因原是有人觊觎二哥寄放在码头的财物,想要谋财害命,后来不成反被我二哥识破,才起的人命官司。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银钱而起,暂且把不论那人是不是无辜,也在二哥手上丧了命,谁也无力回天。若能用银钱解决,二哥总算还能保全性命。”
“一条人命的价钱,必不会少了,”邬忆安叹息道:“不过表妹不用担心,我们邬家不会坐视不理,自是鼎力相助。”
“谢谢表哥,”点翠感激道,他们归家也算家财万贯,但在人命的面前,恐怕要顷了整副身家都不够,到时候若是邬家肯相帮,他们自是感激。
点翠这样想,京城里的归三老爷与邬氏自然也想到了,京城的生意不要便不要了,铺子田产也可卖,只要能保住归仲卿一条性命,他们便做好了四处筹银子的打算。
邬忆安与点翠都去信到京城以及大哥归伯年处,询问近况。在等待回信的期间,点翠让铺子里账房与冬雪盘点了账目。
“东家,加上上次的一万两,如今账上一共一万三千两白银,是去年到如今一年的收益,但是尚且有一部分的银子是要付给金银玉料商的,能动的大约八千五百两。”账房道。
“夫人,作坊那边玉料早就不够了,如今金料尚足,银料也即将用完。”李青山又道,若不及时金料,下头两个季度玉制的头面首饰就要从当归阁里断货了。
“玉料价钱太大,不要进了,银料进一些,但是要跟银商协商好,只先付一部分银子,后续的还得等到明年。”点翠又转头吩咐道:“蔷薇与作坊里几个绘图师傅商议一下,以后的图样以适用金银两种材质为主,若是实在有人想要玉制头面,便从以前库中旧款拆换玉料改制。”
李青山与蔷薇面色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以往有不受喜欢或是做的多了积压在库中的玉制头面,大大小小的可不少呢!
邬忆安进门瞧着点翠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下人各司其职,竟似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心下开心,扬了扬手中的鲥鱼,笑道猜猜这是谁赠的?
鲥鱼珍贵,尤比黄金。点翠自然是知道,寻常人家哪里买的起,应是表哥生意上的好友赠的吧。
邬忆安摇了摇头,轻声道是秦姑娘送的,说是与你赔罪,其他的话儿倒是没多说,放下鲥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