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疗伤、恢复的丹药荡然无存,再无能力炼制,只能马嚼牡丹般吃灵药补足。
杯水车薪,几乎无济于事。
医者仁心……
如果代价是自我毁灭,要仁心何用?
医者无法救人心……
所以她对自己心里的病,无可奈何。
荀语起身,将纳戒取下,摆在桌案上。
“师尊……”她沉默凝视着纳戒,缓缓匍匐在地。低声轻唤,略带哽咽的声音,充斥着痛苦与悲伤。“徒儿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
紧闭了十五日的侧院大门,终于开启。
荀语甫一出去,就见晏珵立于院中。
古树参天,遮阴蔽日,蔚为壮观。院墙爬满的凌霄花,仍灼灼绽放。偶尔随风飘来的冷香,幽而霸道地昭示着,此乃莲花称王的时节。
晏珵一袭月白长衫,负手而立。萧萧肃肃,如松下风。刀刻斧凿般的容颜,带着遮掩不住的疲倦。嘴唇周围布满了胡渣子。
“阿语……”
荀语淡淡看了他一眼,脚步轻移,在他含有万千情绪的目光注视下,略过他,朝后院走去。
晏珵笑容瞬时凝滞。
后院还晾晒着药草,荀语检查了一遍,心中不快稍稍缓解了些。
医道是她毕生的执念。
虽已彻底绝了回去的路,她仍不愿意放弃医道。既然医道的祖师乃凡人,她怎能因……而放弃。
荀语用比以往更小心细致的态度打理着药草。晏珵伫立门口,看了许久。
半月未见,她消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衫,已过于宽大。眉眼也不复往昔清冷淡然,含上明显的愁绪、悲伤与怅然。
上一回,因庄妈妈之故,荀语为救他,全身血管爆裂,血流不止数日。如今……他虽不知荀语到底付出了什么,但能确定,那必定是她付不起的代价!
他走到药架前,帮着她打理药草。看她做了无数次,多多少少学会了点。
本以为,荀语会赶他离开,她素来不喜他人触碰她的药草,可她却毫无反应。
无视他的存在,远比斥责怨怪,更令人悲伤和不知所措。
挑拣出坏掉或不合格的药草,晏珵缓缓道出受伤的原由。
夜秦国使者入京的那晚,圣上设宴青华宫。晏珵作为迎接使者的臣子之一,奉命作陪,并在慕容瑱离开后,与礼部尚书楼敬宗一同主持宴会。
宴会散后,假作醉酒的晏珵,无意间发现,复明司左使竟偷偷潜入驿馆。
复明司左使乃复明司都督的心腹,表面效忠皇帝,实际只听从复明司都督之令。晏珵心下惊疑,悄悄跟了过去。
跟到驿馆,复明司左使潜入了夜娄国二王子夜蜂的房间。二人密谈许久,彼此态度颇为友好。
这二人皆武功高强,晏珵不敢靠得太近,只听到只字片语,但这些信息足以让他想清楚许多事。也因此,太过震惊愤怒,弄出了动静。
晏珵武艺高强,虽论单打独斗,无几人是他对手。但群蚁噬象,再是强大,也难敌众人围攻。再则,晏珵心有顾忌,这两人无论哪个死了,必定会惊动天听。届时,复明司倾巢而出,难保不会查到他身上。但夜蜂他们却无所顾忌。他们的秘密太过危险,哪怕被泄露半分,亦会召来杀身之祸。
几经缠斗,晏珵重伤,幸亏言童等人寻来,才逃出生天。昏迷之前,他交代言童,安排一场刺杀,好让他能名正言顺的养伤。哪怕有人怀疑此事是否太巧,但晏珵经脉俱断之事,无人不知。
荀语因调理法则谴责的后遗症,累得早早入睡。
深夜,她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太过疲累,导致被惊醒后心情极度不佳。她难得露出明显不悦,坐在床沿缓神。
门外焦急等待的人,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闯了进去。
悦儿砰的一声跪下,“王妃,求您救救王爷!”
“什么?”荀语一怔。
言童和言非抬着满身血迹的晏珵,疾步走了进来。
荀语扯过一件大衫穿上,刚让开,他们就将晏珵放在床上。
“怎么回事?”只消一眼,就足以看清晏珵的伤势。
“王妃,还请先为王爷诊治,稍后属下会道明一切。”言童看出荀语脸色不佳,立即跪地请求。
荀语气笑了。
她虽不知晏珵做了什么,但此次受伤,她之前的付出全部付诸东流!
她费了那么多力,甚至不惜违背了师尊的命令,只为让他更快地痊愈。
可他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