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棣正在为没处停靠不知道哪里上岸而头疼着,以为主子爷找他还是催这事,进来便先谢罪道:“爷恕罪,小的还没寻着泊船之处。 方才与人打听才知今日畴仁府才祭了司寒。 现下启冰呢。 都是等着运冰的……”
年谅笑道:“方才瞧着有冰往船上搬,想来也是启冰。 此番却不是催你。 倒是今日恰逢启冰,想来玫州那边都还没来置冰,你去置办些来,再往驿站给玫州捎个信儿,只说咱们的带了冰去,倒也便宜,不必他们再来人了。 ”
韦棣点头道:“小的一会儿便去。 只是,爷,畴仁府的冰有打珅湖来地,也有窦家自备的,虽也是一等一的好冰,但比珅冰到底差些,爷是全要珅冰还是两样都要些。 另想请爷示下,大姑奶奶并胡府那边可要一并置办了?”
年谅道:“与大姐府上置办些。 胡家便不必了,虽是亲戚,然旁支也多,厚此薄彼实不妥当,走些常礼便是。 ”他顿了顿,又奇道:“窦家自备?这是……?”
韦棣陪笑道:“爷是不知,小地早两年在采买上当差时,往珅州跑过两趟,虽没置冰,也听闻过这畴仁府贩冰地生意皆是窦家的。 窦家自己也有冰池,说是拿上等紫玉木桶运地珅湖水置于冰池冬日冻的——本卖得比珅冰贵些,后贡与禁中,太后道是不如珅冰味美,这才次了一等,却也卖得极好,南边儿也有认此冰而不喜珅冰地。 ”
夏小满暗自撇嘴,好不好,这不全凭太后金口玉言那一句话!
年谅听了来了兴致,忙道:“这我确实没听过的。 先前只二婶对水多有考究,只同我讲了些个辨别之道,然我不能饮冰,却是未尝过的,——待会儿你且先着人一样买些来,与表妹尝尝,她饮茶也是挑水的,想必知道。 ”
韦棣躬身应了,瞧了瞧外面天色道:“爷,这些船一时也散不尽,待停了船,小的添置东西回来,怕就是掌灯时候了。 再往前赶下一个码头……爷,您看,今儿晚上是不是便在此歇脚吧……
年谅点头道:“咱们往前寻处泊船,今夜就先在这边歇脚。 你自去置办炉子木炭,明日再置办冰——左右今儿便是买冰也怕是雇不到人装船。 ”
韦棣笑道:“爷却不知,置冰最是便宜的。 待会儿小地着人两样冰各买上些,爷尝了定了一样置办多少,小的往窦家铺子兑半数银子,交代地方便可,窦家自会寻人寻船装货运到玫州,接货再与半数银子。 爷不放心可遣人去督货,实则窦家信誉甚好,自派管家跟船,不会赖的。 况且咱们是大家……”
“不是装咱们船上?”年谅问道:“我还道是装咱们船上一并带去。 如此倒是便宜。 ”
韦棣陪笑道:“爷,那些运冰船里有些门道,咱们的船却是装不了的。 ”
年谅扭头向夏小满挑了挑眉,夏小满微点了下头,她猜也是特制的运冰船,只不知道到底是能制冷的还是如何,怕还是保温为主要手段吧。
年谅这艘客船在正对码头的河中央停下,先放了小舟下来,载着韦棣并四个男仆往对岸去了,然后六艘船又往前开出好一段儿水路,才寻着地方停泊下来。
少一时韦棣先打发一个男仆送了两样冰回来,都是拿凿子碎成小块的,年谅喊了纪灵书来尝。 因着天凉,也不敢让她多吃,一样不过一小块而已,又沏了热茶,备着她尝后暖腹。
夏小满虽想着卫生问题,但也忍不住好奇心,也一样尝了一口,都是纯水的冰,没觉出有什么味儿来,再含一会儿只觉得舌头都冻麻了,更是什么味都尝不出来,喝茶都没茶香了。
纪灵书却是尝了两块,便指着珅冰道:“此冰更好,质脆,稍甜,化作水却软绵,正应了那句‘一泓清可沁诗脾’;而那一品入口时一般无二,细品来却有股子异香,倒掩了那水地清甜,胡乱混沌了,便落了下乘。 ”
夏小满倒想起那句“真水无香”,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许是她真冤枉了太后,这水果然大有门道,又想亏得自家穿成文盲了,这想做风雅之人也是不易,装风雅可不成,你还必须长一条正宗品尝师地舌头,能做专业品评鉴定。
年谅笑赞道:“表妹果然了得!”
纪灵书脸上有小小的得意,嘴上却谦逊道:“表哥谬赞了,灵书品冰倒是不多,还是从水上论地,只恐贻笑大方。 ”
年谅摆手道:“‘冰,水为之,寒于水耳’,本是同一物,自当同论。 ”说着向那送冰的男仆道:“你去与韦棣说,果然是珅冰为好,此种多置办些,窦家的冰少置办些。 头等饮冰的、寻常祛暑的都置办些,瑱州虽然也有冰,到底不如珅州的好,再派人去倒不如现下一并买了便宜。 我素不用冰,咱们院里领冰有限,然京中不比玫州酷暑,冰怕少备不了,我这厢也没个理论——韦棣原在采买上,便让他拿主意吧。 比量咱们的加厚些与姨母家并大姐府上。 ”
那仆人应声去了。
约有一个时辰,韦棣带着一群脚夫担着铜炉和木炭往这边大船赶来。 待装了船,分好了炉子,也是掌灯时分了,韦棣向年谅禀报了买东西的情况,又道:“小的还打听了窦家,却听闻现玫州知府夫人正是窦家千金。 爷看咱们是不是……”
年谅摇头道:“不必。 此去玫州不便和官场打交道。 毕竟大姐夫官位在那边,没得与他添麻烦。 ”
韦棣忙道:“是小的欠思量了。 ”
年谅笑着安抚了两句,叫他下去吃饭。 这边自己舱室也是摆上饭的,正与夏小满坐下,抬筷子要吃,外面小丫鬟来报,说有人提了几食盒酒菜送来,只说今日天晚不敢扰六爷,只与爷添菜,家主人明日亲来拜会六爷。 然后又递上一只檀木雕花拜匣。
年谅皱了眉头,自言自语道:“畴仁府并无熟人……”
开了那匣,拿了拜帖出来,略过客套话,只见落款乃是——畴仁府窦煦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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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释,“司寒”不是杜撰。 《周礼.凌人》、《左传.昭公》都有记载。 藏冰开冰时候都是要祭祀司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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