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轩是被哭声吵醒的。
睁眼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见一张丑陋无比的脸怼了上来。
脸上泪水鼻涕糊成一团，嘴巴大张还在哭着，整张脸都扭曲了，看得程子轩一阵恶心。
他想都没想，伸手把那张脸像打苍蝇一样，啪啪啪几下拍到一边。
重新又看见雪白的墙壁，程子轩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呜呜呜……子轩啊……你醒啦……”
“啊啊啊……我的桃子啊……”
“呜呜呜……咯……呜呜呜……”
一个大老爷们哭的声音，可绝跟悦耳扯不上关系，那几乎就是魔音灌耳啊。
程子轩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程子轩这一声大喝，让那人惊得呆住，连哭都忘了。
许久之后，才听他抽抽噎噎地说道：“你没事，可是……可是……我的桃子没有了啊！我香甜可口诱人的桃子啊！”
说着说着，他又哭起来了。
桃子？！
对了，桃子什么情况了？
不在我头上了吧？
程子轩伸手在自己脑袋上一通乱摸，什么都没摸到。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四处看着想找个镜子看下。
那边还哭着的方靖见状，很是善解人意地递了一面镜子过来。
忽视掉镜子那诡异的造型，也不去想为什么方靖会随身带着镜子，程子轩连忙看了看自己的脑袋。
很好，一张帅气无朋的俊脸，一个骨骼匀称的头颅，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就是程子轩本人了。
没有任何奇怪的，不应该有的东西。
程子轩满意地笑了笑，对着镜子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
那边，方靖已经从悲伤的泥沼中，将自己拔了出来。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程子轩说道：“子轩，你没事了吧？医生说，你醒来要是觉得没啥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没事。”
程子轩真觉得没什么事，感觉浑身都很轻松。
“哎，对了，那些桃子哪去了？”
听程子轩提起桃子，方靖的眼里又聚起泪花，悲戚地说道：“没了，都没了。我们进去时，只看见你躺在地上，脑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吗？”
程子轩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感觉自己在最后关头，应该是紧紧抓住了一个桃子才对的，怎么没了？
他刚想问，看方靖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没了就没了吧。
这事打一开始就古古怪怪的，没了也好。
“那我可以出院了？”
“嗯。”
程子轩看向门口，正巧看见一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连忙叫道：“你好，护士小……”
话说到这里顿住了，后面的“姐”字，以及再之后的话，全都僵死在了他大张的嘴里。
那确实是穿着护士服的，但程子轩肯定，那绝对不是这个医院的护士。
方靖听到程子轩的话，顺势朝门口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便疑惑地回头对他说道：“哪有护士？”
“哦……她……她……过去了……”
“哦。”方靖不疑有他，站起来说道，“那我去帮你问问，出院手续要怎么做吧，你再坐一会。”
说着，他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程子轩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方靖没看见的，被程子轩呼唤的“护士小”正一步步，从门口走进来。
这位“护士小”穿着白色的护士服，脏兮兮的，上面布满了乱七八糟的污渍，护士服下面两条是长长的，圆规一样的腿。
这并不是什么类比或夸张的说法，而是真实的描述。
“护士小”露出来的长腿，是真的只有圆规那么细，暗红色的还能看见分明的纹理，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了几块肌肉在支撑着她的身体。
除了腿，她的手臂也是这个样子的，而且特别的长，长得都拖到地上了。
她就这样用那一双腿走着，手臂长长地在地上拖着，仿佛拖着两块破布。
她走过来的方向，正好对着方靖出去的方向。
程子轩看着方靖，正要叫，却见方靖熟视无睹地走了过去。
两人檫肩而过。
程子轩看见“护士小”抬起头，露出一张恐怖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眼睛，只余下两个漆黑的空洞，眼睛下方则没有任何器官，只有和腿与手臂一样的，暗红色的肌肉纹理。
与方靖擦肩而过的地方，她的肩膀就像被针扎了的气球，猛地一下炸开，肌肉碎末也如同气球碎片般，向外飞洒出去。
她的脸上，在嘴巴的位置，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就像是她在哀嚎一样，随后有黑色的液体，从那道裂开的口子里涌出来。
“唔……”
这幅景象，真是恐怖与恶心并存，程子轩差点就忍不住要吐了。
“怎么了？”
方靖听到程子轩的动静，半路停住，转过身问他
“没事。”程子轩摇摇头，说，“你去找医生吧。”
方靖继续朝前走，程子轩松口气，低头定定心神，然后抬头……
眼前正正地对上了一对漆黑的空洞。
那根本无法称之为眼睛，那就是两个污秽至极的黑色的孔洞。
它们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程子轩眼前，不到5厘米的位置。
孔洞下方，那道黑色的裂口一张一合，涌出了大量的黑色粘液，滴落到雪白的床单上，瞬间将床单染成了黑色。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阵阴沉的，好像从深深的地底下升起来的，混沌的声音。
“是你叫我吗？”
“是你叫我吗？”
“你叫我吗？”
“你叫我吗？”
“叫我吗？”
……
程子轩不知道现在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是他本能的知道，绝对不能回话，也绝对不能和她对视。
他暗自咬牙，双手紧紧握拳，让自己颤抖的身体冷静下来。
“护士小”还在锲而不舍地说着，把自己那张恐怖的脸凑近程子轩。
程子轩正思索着要怎么办时，方靖已经回来了，让他跟着一起走，去医生办公室那边办手续。
程子轩立刻应声，目不斜视地收拾东西，然后走了出去。
眼神的余光中，他看见“护士小”放弃了他，慢悠悠地朝病房中其他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