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哭一场后,程子轩发现手机居然还在通话中,便抽泣着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对面是一个声音甜美的小姐姐,她听到程子轩的声音,小心问道:“那个,程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程子轩声音有点沙哑着道,“他们现在在哪,我过去。”
女警察轻声说:“请问您现在是在您外婆家那吗?”
“是。”程子轩应了声,然后有点奇怪,“你怎么知道?”
女警察微微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们这边派车过去接您,您在那边等着就好,是在竹岭村吧?”
“是。”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
女警察又说了几句“节哀”之类的安慰话,就挂了电话。
程子轩随手将手机塞进兜里,仰头看着天。
夜幕已经拉开,深沉的夜空中,什么都看不见。
程子轩感觉自己的心也陷入了这深深的暮色之中。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转头看见了一个警察正冲他喊话,身边还有一辆亮着车灯的警车。
“是程子轩吗?”
程子轩点点头。
警察带着他上了车。
警车开出去没多久,还没出村子,程子轩听到一个警察咕哝了句。
“怎么下雨了?”
他听了就下意识朝车窗看去。
外面很黑,村子里也没几盏路灯,不过他还是可以看见迎着车窗打来的雨水。
雨水打在车窗上,蜿蜒着流下,像是一条条蠕动的虫子。
下雨了?
程子轩感觉冷寂的心突地一跳,一股寒意悄然升起。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
之前那个博主他已经点了关注,直接就找上了他。
新的图已经出来了,下雨的范围较之昨天,扩大了数倍。
博主发出了感慨,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程子轩收起手机,看着车外的雨。
确实不太对劲。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力去研究。
反正,天塌了有高个顶着。
如果真到了砸他头上的时候,想来他也躲不掉的。
一路沉默着来到了警察局。
程子轩在警察的带领下,见到了两张床,两张代表着死亡的白布,以及白布之下的,两具尸体。
根据警察的描述,车祸是在半夜深山里发生的,两辆车撞得极其惨烈,现场无一生还。
父母那熟悉又陌生的脸让程子轩一阵恍惚,又想起了他明明前几个小时才刚见过他们的,以及最后他们被拉得长长的躯干。
之后几天,程子轩浑浑噩噩的,别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什么都不想不看。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坐在外婆家一楼的大厅,看着面前父母黑白的肖像发呆。
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那天理论上已经死了的父母将他带到这来,他就按他们的意思住在这里。
“爸,妈,我听你们的,以后就住在这。你们要是可能的话,来看看我吧。”
说完,程子轩上了二楼。
这里已经太久没人住,之前房子的水电都已经断了,还是他来之后才重新续上的。
不过床这种大件都还在,也还能用。
他循着记忆,找到外婆留给他的房间,倒头就睡。
这几天来,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全都疲惫不堪,他这一觉睡得很沉,睡了很久。
当他在晨曦中,傍着鸡鸣犬吠醒过来时,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他从床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发现有哪里不对。
他伸手摊到眼前,发现手心里正抓着一个桃核。
哪来的?
他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
这难道就是之前他脑袋上长的?
他记得之前桃子消失时,他是抓住了一颗的。
这就是那颗?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冒出来?
而且,为什么只剩桃核了,果肉呢?
四下查看一番,没发现任何东西,还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毕竟太久没人住,到处都是灰。
外公外婆这辈子就生了程母一个女儿,据说还有一个夭折的儿子,不过别说程子轩了,连程母都对这个弟弟没有丝毫印象。
他们老两口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亲戚,因此他们死后,这座房子就彻底荒废了。
程子轩拿着桃核盯着它看了一会,走出去,来到荒草丛生的院子。
房子正门外的路铺了水泥,两边则都是土,周围是一米多高的围墙把整个房子围起来。
这边的房子很多都是这种格局。
有人会把院子里都铺上水泥,方便停车,不过更多人会空出来,种菜。
这些农村老头老太,对于种地有种迷样的执着。
现在已经没有大面积的土地拿来耕种,他们便在自家地盘里,挤也要挤出地来,种点葱都是好的。
程子轩走到左边的空地上,看了看大概中间的地方,挖了个坑,将桃核埋了进去。
因为前几天一直在下雨,地面湿答答的,很容易挖开。
不过也因此,等他埋好桃核,已经弄得身上脏兮兮的了。
他进屋洗了个澡。
这个澡好像把所有的疲惫都洗去了,他换了衣服打开大门,面对着东升的太阳,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容。
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的。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转身想去厨房做饭。
就在刚转身的刹那,他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呼啸而过,伴随着隐约的惊叫,转瞬消失不见。
心头刚刚升起的一点对生活的期盼,立刻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浇得他浑身冰凉。
父母去世的悲痛之下,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的世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副光怪陆离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好转。
他这些日子只是强迫自己无视。
然而就像父母的去世是既成的事实,他总能看见一些莫名、诡异而恐怖的东西,也是不容他质疑的事实。
他壮起胆子,认真在房子里搜寻一番,却毫无收获。
似乎,刚才那真的就只是一阵风而已。
他心里清楚,那绝不仅仅是一阵风,不过既然找不到什么那就算了,他并不想深究。
谁知道深究的结果,会究出个什么鬼东西出来。
那边,肚子已经在咕咕地催促。
这些天,他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现在肚子开始抗议了。
进厨房煮了一锅热腾腾的粥,美美地吃了一餐。
放下碗,程子轩打了个饱嗝,随后就感觉一股困意袭来。
这困意来得无比的迅速且猛烈,让他本能地觉得不对。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冲到大门处把门关上,紧接着就软趴趴地扶着门,倒在地上,下一秒就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