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厂是沈老头那会玩票性质般弄的。陈浩东怎么能顺利进去?”沈寰九的手紧握着手机,脸色瞬间阴下来。
我心口突突跳,太明白沈寰九在担心什么了。
“要不,打给沈老头问问。”我说。
沈寰九看我一眼,拨下了一串号码,但没有接通。
“算了,约都约了,到底什么局面去看看就知道。”沈寰九将手机揣进了兜里,烦躁地点上一支烟。
烟雾掠过沈寰九迷魅的脸庞,让他的轮廓看上去更为梦幻。
我比谁都清楚,就算沈寰九的交际圈子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但不管是对待感情还是对待生活,他内心的仍存着善意和良知,这样的人深知着社会黑暗面,可但凡有别的选择,他绝对不愿意真的走上犯罪的道路,要不然他不会和我领结婚证。
夜幕降临,今晚的夜十分安宁,安宁到连一丝一缕的风都不存在。
陈浩东和沈寰九约的时间是晚上11点,修理厂一般都开在较为偏僻的地方,到了那个点,附近别说是人,就是鬼也拉不来一个。
车子停到地方,隔着车窗我就看见修理厂敞开的大门和里头透出来的光线,门口没人守着,安静得吓人。
“三岁,下车。”沈寰九语声淡淡,伸手麻溜地帮我解开安全带。
砰砰两声,两侧的车门各自关上。
沈寰九搂着我的腰,一步步深稳地走进去。
走了没几步,修理厂的大铁门被人关上了。
我闻声一回头,瞧见两个顶多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在把门反锁。
说真的,如果说我心里一点都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要我让沈寰九一个人来赴约,我会更害怕。
“来的还挺早啊,他妈还以为你会一个人来。”陈浩东的声音从某个角落飘了过来。
可我并没有看见陈浩东,视线中反正很多车就对了,有些车翻着,有些车被吊着,还要一些只剩半辆车的造型。由于四面好像都是水泥墙,总感觉走一步路都会有回声,特别慎得慌。
哒哒的声音,极慢。
陈浩东从一辆车后面走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很放荡不羁的款式,就和九几年代混的不错的浪子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陈浩东的刘海比以前留长了一些,几乎遮住他的左眼,脖子上还挂着一颗像子弹头的挂件。
我浑身的汗毛一瞬间立起,才多久而已,这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少年哪里还有一点当初的样子,笑起来阴森地吓人。
“说吧,你小子来北京想干什么?”沈寰九紧紧牵住我的手,直接了当地问陈浩东。
“笑话。北京你买了吗?为什么我不能踏进来。你他妈当你是谁!”
“拿着卖地的钱当本钱,就算你这会在人家面前硬气得不像话,我也看不起你。”
“你他妈不可能看得起我……”顿下话,陈浩东手一抬,指着我慢慢地说道:“就和这个女人一样。”
“大哥,别和他俩废话,今天叫他们躺在这。”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横在脸跑去过站在陈浩东身边,明明稚嫩得很,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个男孩子让我想到了陈浩东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身边也有一帮看上去讲义气的哥们成天进进出出,总感觉自己最牛逼,混社会很帅,走路横行霸道的,可真要摸出钞票来,很可能摸遍裤兜也凑不了一张一百块。就那些腐朽地活着,像是烂肉上的蛆一样哪儿细菌多长哪儿,却自以为活得洒脱牛气。
沈寰九喉咙里滚出一连串嘲弄的笑声:“陈浩东,果然是你手底下的人,年纪轻也就算了,脑子还不长。”
“你说谁不长脑子?知道我大哥现在多有钱吗?”那小年轻怒目,就跟要当场栽了沈寰九似的。
“说的就是你。是你们。”我一股勇气冲上头皮。手从沈寰九掌心抽出去,上前了一步冷笑道:“陈浩东,我知道,你从小就生活在残缺的家庭里头,生活给了你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我也利用了你,把你想要的婚姻和爱情都打碎了。可你看看跟着你的这帮人,有二十吗?十七?还是十八?他们这个年纪最天不怕地不怕,最容易犯罪,最没有思考能力,你忍心带着一帮这么小的孩子走歪门邪道吗?我知道你能回来北京肯定是有底气了,但是如果你的钱是用不正当手段来的,一定是不正当的手段走。”
啪啪几声,陈浩东歪着头为我鼓掌,随后他一个纵身一跳,跳到了一辆车的引擎盖上,他一条腿弓起,随后猝不及防一脚砸在了引擎盖上,陡然凹下一个坑。
我一个激灵。
沈寰九的手在我后背轻轻拍打了几下,似是安慰,但没有言语。
“老婆你行啊,鸡养好了,话也说得漂亮了。”陈浩东又冷又慢地说。
我是恨陈浩东,但内心深处并没有真的想他死,生命一样珍贵。当然,我也曾经几度幻想过杀了他,可都败给了被磨得已经为数不多的善意。
他走的时候我想过也许某天他就放下了,认真过日子了,小伙儿又积极向上了。可现在看见他,我觉得他压根就没想走正道,越走越歪斜。
正在这个念头越来越浓郁的时候,一张久违的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嘴里足够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下巴都要掉了。
是姚叔,几年不见的姚叔,也苍老了很多的姚叔。
“爸!”沈寰九的沉稳不惊在一刹那间荡然无存,只一个字好似就击碎了他自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