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人在尘中不是尘(1 / 2)

    “扶三岁,你不配这么幸福!”熟悉的声音穿耳而过,不同于以往的歇斯底里,她平静得吓人,要不是声音我还认得,此时此刻根本没办法相信站在我面前的人会是王悦。

王悦说完这句,手腕就微微往后一缩,我知道王悦手腕的退缩,绝不是她准备放过我。相反,这只是一个借力的过程,下一秒她手里那把水果刀一定会猛烈刺穿我的肚皮。

我护犊心切,反应灵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进陈浩东的怀抱里。同时传来的还有陈浩东的骂声:“小心点。妈的,狗脑子。”

王悦向我冲来,沈寰九深稳不惊地握住她手腕,他手起掌落,一个巴掌就把王悦拍到地上,啪一声,那响动大得骇人。

沈寰九不打女人,但这一回他出手异常的快。

王悦手里的水果刀掉出掌心,沈寰九的脚尖轻轻一踢,那玩意儿就跟高速运转的陀螺似的旋到角落。

“沈寰九,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啊,打女人的男人不都是孬种吗?”王悦趴在地上捂着脸,声音冷得像冰。

沈寰九轻眯着眸子,声音很寡淡:“哦。”

看得出来王悦对于沈寰九这样的回答有一丝震惊。

我早早就离开了陈浩东的怀抱,盯着半张脸都塌陷的王悦,我皱着眉头说:“你来干什么?凭什么说我不配幸福?”

王悦看我一眼,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陈浩东。她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的意思,大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她眼睛一闭,挤出眼泪来,异常心寒地对我说:“你就是不配,就不配。”

语声最后,轻得就像气流。

王悦把这会已经见不得人的丑面孔慢慢用双手埋起来,指尖的地方正好抵着她的额头,关节处的上下指节折出一个直角,仿佛用着很大的力气,要用这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头把自个儿的脑袋瓜子凿出大窟窿来。

她蔫蔫地说:“扶三岁,你心里准觉得我恶毒,你自己呢?又好得到哪里去?让时赴睡我这注意是你提的吧?别告诉我不是。”

突然间,我哑口无言。

她说的很对,是我。

因为隐藏在心底的恨意一点一点的聚沙成塔,我希望王悦过得不好,不对,是希望她过得糟糕。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拼凑起来,我对时赴提出那种建议,那种十六岁的我就算苦思冥想也想不到的建议。

这大概就是时间给我的后遗症。

越来越觉得每个人心里都住着天使和恶魔,天使打败恶魔,那给人的感觉就是善良的。恶魔打败天使,那给人的感觉就是邪恶的。

大概是当时的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我捧着肚子,向前很小的走了半步。

“所以呢?他睡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王悦竟连一句温情的话都说不出来,出口就是直接了当,哪怕时赴和她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我现在其实并不太关心。

王悦埋着头,岑冷地笑:“我和时赴那王八蛋争吵的时候,正面摔在了地上,很重。我的脸现在全塌了,他不要我了,所以爱情什么都是假的。别妄想成了我这样,看上去爱得我要死的人还会把我当成宝贝。现在你满意了没?”

可能因为这句话带来的激动,王悦猝不及防地爬起来,眼神中那种憎恨像把火一样熊熊燃烧。

陈浩东把我护在身后,没有说话。

而王悦根本没走俩步,再度吃了沈寰九一个力量很重的巴掌,视觉上,她的脸好像更歪了。

高大矗立着的沈寰九淡淡地说:“我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但要是谁想欺负我老婆,我做个混蛋无所谓。听懂了吗?”

王悦的眼泪不停地往下坠,她看看沈寰九,看看我,最后直勾勾地用目光锁住了陈浩东。

她说:“陈浩东,要是时间能回头,我绝对不会在你这种人渣身上再浪费一秒钟。我对不起我自己,陈浩东,这么多年我对不起的不是扶三岁,也不是别的谁,是我自己啊,是我自己!是我……自己……”

王悦悲伤到整个人都在隐隐发颤。

那种绝望到像是摔进地狱的感觉,进入我们每个人的眼睛里。

我无声地沉默着。

他们也都沉默着。

除了哭声和夜晚的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要是时间能回头?

这大概是最没用的一句话。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可能回头。

正在这时陈浩东上前了一步,弯腰把地上的王悦慢慢扶起来,耐着性子说了句:“谁都不是谁的谁,这会儿瞧见你是挺惨的,但就因为我不是你的谁,根本就没必要给你的惨买单。就像扶三岁那乡巴佬一样,她心里没我,我不是他心里的谁,他也不用为我的傻买单。没结果,以后就好好过吧,路还长得很。”

王悦盯了陈浩东好一会,然后她冷笑,讪笑,惨笑,苦笑,各种感觉都来了那么一遍,然后跌跌撞撞地转身,再像幽灵一样的走远,被夜色完全吞没。

陈浩东双手叉腰,长长地叹口气,一眼剜向我说:“吓到没?蠢货。”

沈寰九无声无息地揽着我的腰,稍显炸毛地说:“蠢货也是你骂的?”

陈浩东嘴里切了一声,整个人都透出傲慢,他坦然又潇洒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原配,原配懂吗?你顶多就一个二手货。靠啊。”

沈寰九抬手就指向他鼻子:“小子,再敢提这个,你怕是又要尝试一下蛋碎的滋味儿。”

“呵。”一声从鼻腔里钻出来的气流滑入我耳边。

没人知道,和以前相似的言语交锋,感觉却早就截然不同了。

我有点想笑,没想沈寰九突然把嘴唇凑到我耳边,很性感地问了句:“那个什么……吓到了吗?蠢货。”

我嘴角抽抽俩下,十分无语。

“我挺想打你的。”我看着沈寰九说。

“哦。你想打哪?”沈寰九的声音噙着明显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和陈浩东相处久了的关系,这会沈寰九脸上的表情挺像个流氓的。

没等我再说什么,沈寰九光明正大地拿起我的手腕就往自个儿脸上搁,声音沙哑性感地问:“打脸?”

我有一些冰凉的手立刻染上了沈寰九的温度,他一瞬不瞬盯着我,然后把我的手慢慢移动他胸口:“打这里?”

大概一个月前我们就开始时不时分房睡了,一来是沈寰九太久没开荤睡我身边老谁不踏实,二来他说自己担心睡相不好,睡着了会习惯性的弓起腿压到我身上,万一压到肚子对孩子不好。

以至于这会就这么被他勾引的我,浑身都一阵阵冒鸡皮疙瘩。

“不打这?难道是……”沈寰九像是在故意整我,又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腹部,我就是隔着衣料子都能体会那种傲人的紧实感。

“艹啊,你他妈故意的。”陈浩东暴躁发声。

沈寰九真是个十足的坏家伙,不理会陈浩东的话就算了,那种迫不及待张扬自己是最后赢家的喜悦根本不容任何人破坏。

他把手掌放在我头顶,腰身轻轻一弯,两片薄薄的嘴唇就像蜻蜓点水式的在我天灵盖上落下一吻。

多么浪漫的画面,但最终以一句:“三岁,你昨天是不是没洗头?”轰然崩裂。

“是吗?我也闻闻看。”陈浩东突然走近。

沈寰九一把就将人推远:“妈的,你小子不挨打是不是皮痒。”

陈浩东双手插裤兜里,身子轻轻晃动,脸上挂着没脸没皮地笑,却说出异常沉稳的一句话:“王八蛋啊,你俩好好过,这一路不容易。”

我的眼神在沈寰九和陈浩东脸上反复转换,两个身高相当了男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对手,这会却似乎有那么点惺惺相惜。

一场最后的目光较量,在也潜移默化中变得柔和。

这是一种明事故通常理的成熟。

年纪三字开头的沈寰九,经历人生起伏却和我同龄的陈浩东,他们都变得达观了。

“死备胎,你也是。别老是那么叼,以后好姑娘都被你吓跑了。”沈寰九一拳轻轻打在了陈浩东的胸口。

几个月后,沈寰九从看守所出来早就好一段时间,银行卡,公司的执照等等在我们回国后都相继解冻。

我生产那天气温异常地高,早早住进医院待产的我闷得发慌。

考虑到之前流产的事,沈寰九为我生产特地请来了这方面的专家,专门为我生产服务,可我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不好,临近预产期,我常常做梦哭醒。

然后迎接我的必然是沈寰九宠溺又温柔的关心。有时候是一条手臂的拥抱,有时候是一个轻柔的吻。

他总问我梦见了什么。

我不忍心告诉他,我梦见的不是生产不顺利血崩,就是上一个孩子的画面。

今晚,我的情绪也并没有真正的好起来。

我完全不怕生孩子带来的疼痛,怕得都是些触霉头的事。

医生说我太紧张了,历来产检的指标都不错,宫腔也早就恢复到正常的厚度了。医生一遍遍告诉我,会顺利的。可我还是担心得要命。

窗外的暴雨似乎让我更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