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险象环生(2 / 2)

“有人吗?”缺水的喉咙发出略带干哑的嗓音,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可是除了那一点空荡荡的回音之外,并没有谁应声。

望着头顶上爬满苔藓的岩石,萧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有了动作,她撑着身下的干蒲草慢慢坐起,杏眼无比困惑的打量着她所处的环境。

八面环石,青荇草参差不齐的生长在岩壁上,洞口垂挂的藤蔓阻隔了外界的光线,她辨别不出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也无法得知此刻又是什么时辰。

因为摒除她,洞中再未有别的活物,仿佛整个世界都处在一种封闭无声、静谧狭小的空间里。

要不是一旁的柴禾偶尔会发出被火苗侵蚀的呲呲声,她都快错以为自己已然是失聪之人……

宫漓袹本是不想多做理会,可在那个双手环抱着膝盖犹自盯着火堆出神的身影入眼之后,“脏死了”三个字便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了。

恍然间听到如此嫌弃的口吻,萧凰侧过头就看到那个仅有两面之缘却能将危险气息深入人心的男人,拎着一只与他周身气质极为不搭的竹编篮子从洞口走了进来。

“宫漓袹?!”内心的讶异毫无掩饰。

来人轻扫一眼,更觉萧凰那毛躁的发型和一身沾灰带泥的布衣像是从臭水沟里捡出来的,他索性在几步之外就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她怀里。

“这是什么?”下意识的抱稳竹篮后,萧凰才后知后觉的反问了一句。

篮子里装着一个小水壶和几方荷叶包,鼓鼓囊囊的,混着荷叶的清香还有一种浓浓的甜糯味。

她心下一动,拿起一方荷叶包便拆开来,果不其然是几块精致圆润的软米糕。

见此,她本就饥肠轱辘的肠胃更是叫嚣得欢实了,不过……浅眸看向那个施施然坐到火堆另一侧的人,“是你救了我?”

虽然事实显而易见,但她的语气却带着那么几分的不确信。

“记性不算差。”看她捻着一块糕点想也不想的就往嘴里送,某人掩在面具下的唇角难得弯了几许,“只可惜,脑子不太好。”

“咳……咳咳……”听言,萧凰第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差点被噎死,她不禁有些气不顺,冲口而出道:“阁下什么意思?”

“对待救命恩人,应该是这种态度?”

“那……我们算扯平了,你此次救了我,我之前也……”

话过半茬,萧凰蓦地一收,怎么自己在河里泡了一回,脑子也跟着进水了?她此刻这幅模样,在他眼里应该是个陌生人才是。

见她如此急于撇清关系,宫漓袹心头莫名燃起了一丝烦闷,他只当是洞中潮热的环境所致,话里也不由失了几分冷静。

“扯平?上回在将军府祠堂,本座可没让你救。”

听着那忽然沉郁如冰窖里穿过的声音,萧凰不免有些心虚。

虽说帮他治伤不假,可那毕竟也是“乘人之危”,于情,他俩素昧平生,于理——貌似她更是强人所难的那一个……哎,不对,他方才说将军府祠堂?!

心中念头一闪,她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当指腹触到光滑细嫩的肌肤,还有零零落落披散在颈边的长发时……她无可奈何的想着,以后还是要多花点心思去研究一下防水的妆容才是。

“怎么,将军府的大小姐不好做?还是说,装扮成男子去浪荡江湖更符合你的口味?”尾音微微挑起,听来竟若带着一分调侃。

果然,多管闲事不是什么好习惯,萧凰忐忑不安的抱着怀里的竹篮——上次迷晕他的帐,不会现在来找我算吧,可是她这会儿真的好饿……

不管了,破罐子就破摔吧,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强,于是……她晃了晃手里的半块糕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这个,更符合我的口味。”

见状,宫漓袹堪堪怔忡几秒,面具下的额角青筋仿佛跳了几跳,而后……他默不作声的侧过头,无言的往火堆里添了一根干柴。

不多时,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便默契渐生的形成了,一人只管细嚼慢咽的填饱肚子,另一人则稳如立钟似的闭目打坐,两自相安,互不干预,山洞中霎时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和谐氛围。

半柱香过去,萧凰吃罢了两包软米糕才有了七八分的饱腹感,她仔细将余下的点心装好之后,对面仍是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火光映射在他脸上的银色面具里,自成一副烈阳覆倾的镜像,朦胧间仿若柔软了那冰山顶峰的眉眼。

察觉到对面的打量,宫漓袹掀开眼睑毫不意外的对上了一道躲闪的目光,“饱了?”

淳音入耳,仍在神游天际的人儿迟钝的点了点头。

“嗯……那个,阁下今日的相救之恩,有机会萧凰必将偿还。”

盯着人瞧还被当场抓包?!这简直可以列入她有生之年的囧事薄里了,反应过来后,她言语之间都带着几分踌躇。

“偿还?”宫漓袹轻念两字,戏谑道:“不想死了?”

她什么时候丧失过求生的欲望吗?萧凰满头问号,“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想死?”

“这么说,你投河是为了抓鱼?”

听言,萧凰明显一怔,她忽而脑中一个激灵,双手忙向四周探去。

当她摸到身后的包袱,抓拿间露出一角艳红似火的锦缎时,胸腔中那惊悸不安的心跳才回归到正常的频率。

想到护浠河中的惊险,她不禁有些后怕,也不知是洪水冲垮了哪所寺祠里的浮木,裹了几层厚的红纱在水里漂着,加上天色阴暗的缘故,硬生生的让她这五点几的视力错认成了……

心念则乱,当她看清了那河中之物的原貌,察觉到自己身在旋涡中央的那一刻,已是为时晚矣。

冰冷刺骨的水流如潮般涌来,掺杂着碎石断枝环绕成大大小小的深涡,萧凰水性再强也抵抗不了那河水一阵一阵没过头顶的窒息感,幸好……

她抬头望向对面,正欲开口便听得一声略带不屑的轻讽,“秀走金线,片叶生花,妗花阁特制的蚕绣手艺,一年方出得两件,其一必献于上。”

见宫漓袹注意到了那露在布包外面的绯红缎子,萧凰下意识的往回一拢,五指欲动遂又停住,“那另一件呢?”

“你很好奇?”

“倒也不是,只是想知道而已。”她坦诚道。

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宫漓袹眉峰微皱,“……不是在你手上吗?”

“阁下怎知这一件不是夏禹帝所赐?”

“妗花阁是为皇家量身定做的制衣坊,四季时令上贡的锦绣云锻都是宫坊的顶级工艺,更别说是这蚕绣丝锻,宠妃都讨要不到的东西,你觉得他会赏给谁?”

萧凰闻言,漫不经意的笑了笑,“阁下虽身在江湖,却好像对宫廷之事也知道得不少。”

宫漓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此时才想来套本座的话,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什么……”余语未了,洞中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