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下,唇角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两边脸颊染上两个深深的梨涡,“怀瑾说得对,来日方长,即便今日父皇不愿下令兴修水利,他日我登上皇位,必将亲自推行此事。”
登上皇位?
我吃了一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圣上宇文坚登基不过短短几年光景,而他又一向身体硬朗,无病无痛,便是不日驾崩,继承帝位的人也该是太子宇文暄,怎么也不会轮到非长子的晋王,宇文昶又怎可能有登上皇位的一天?
这话的意思莫非是—篡位!
这个念头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我重新在一旁的塌上端端正正坐好,回想起青禾曾经告诉我的一件事情。
太子宇文暄束发时,宇文坚曾令闵国最有名的相士为宇文暄卜卦,相士卜卦之后战战兢兢不敢解卦,惹得宇文坚大怒,一气之下竟拿剑指向那名相士,言称相士敢有所隐瞒,便当场将其斩杀。
那名相士吓得瑟瑟发抖,身子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回了八个字:离上兑下,兄弟阋墙。
当时,陈皇后一共生下五子,除了太子宇文暄之外,其余四个儿子分别是晋王宇文昶,秦王宇文俊,蜀王宇文秀,汉王宇文谅,兄弟阋墙必然与这几个人有关了。
宇文坚怒不可遏,又令那名相士一一替其余四个儿子卜卦,同太子宇文暄一样,秦王宇文俊,蜀王宇文秀,汉王宇文谅的卦象均是“离上兑下,兄弟阋墙”,只有一人,卦象与其余兄弟截然不同。
我咽了一口口水,手心洇出大片汗渍,在心底默默将那日青禾告诉我的话重复一遍:“据说那名相士给晋王殿下卜出来的卦象是一飞冲天,贵不可言……”
一飞冲天,贵不可言。
这八个字萦绕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正所谓龙翱九天,“一飞冲天”几个字,莫非指向真龙天子的命格?
蓦地,我又想起方和当年给我卜出的那八个字:红颜祸水,国灭宫倾。
我夫妻二人的命相,大大不同,实在有些讽刺。
只是,现下来看,我的夫君想要成为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人,恐怕要付出很大代价。
青禾所说的那名相士的结局,我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宇文坚勃然大怒,认定相士满口胡言,一怒之下,令人将相士拔去舌头,剥皮抽筋,置于烈日之下暴晒数十日,最终丢弃于荒郊野岭,任野狗啮咬其尸体。
今日宇文昶大大方方在我面前表露出对皇位的向往,显然不曾防备于我了,思及此处,我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若是不久的将来,我的夫君真要起事篡位,我这个晋王妃娘娘,又当如何自处?
如果起事成功,宇文昶得偿所愿,我将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如果是另一种结果,那么我和我的夫君,会面临何种下场?
心狠手辣的宇文坚会放过不甘屈于人下的亲生儿子吗?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那样一个冷冰冰的皇位,多少父子兄弟手足相残,只怕宇文坚也会像虐杀那个相士一样,毫不犹豫斩杀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敢再往下想,寒意顺着背脊蔓延至全身,察觉我的异样,宇文昶柔声问道:“怀瑾,冷吗?”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一路虽不再有话,然而我的心中已经决定,今后不论我的夫君要承受什么样的命运,作为他的妻子,我都愿与他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