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再去看看我爹。我要好好问问我那亲爱的堂叔,我爹究竟什么时候会好!”
苏豆蔻再次出现在苏宥亭那里时苏宥川仍在,他正坐在那里看着大夫为苏宥亭施针,与他同坐的还有一个人。
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来,那张脸赫然是梅清河!
梅髯立在一旁,看到苏豆蔻过来她放低了声音,叫了一声“豆蔻!”
苏豆蔻应了一声“表姐!”然后又唤了一声“堂叔!”和“姑丈!”
纪恕看到梅清河和梅髯在此颇为讶异,但想起自己离家一年有余,变化颇多,脸上又带有伪装,是以,为避免多事,他顿了顿,并没有上前与他们招呼。
纪恕向梅清河和苏宥川施了一个晚辈礼,静立在一旁。
大夫正在施针,不便开口。
卧榻一侧的几案上放着熬好的药,冒着袅袅热气,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苦味。
苏宥亭躺在塌上双目紧闭,呼吸浅浅。
苏宥川看到苏豆蔻进来心里先哼了一声,又看到她身边随着的两个人,随即心里又发出一声冷笑。
不动声色,他眉头拧了拧。
量你一个黄毛丫头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苏豆蔻看起来有点期期艾艾,她眼巴巴看了大夫一会儿,大概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眼圈红红的问道:“堂叔,大夫怎么说,我爹几时能醒来?”
“放心,你爹吉人自有天相,大夫一直在诊治,我们只需静等就好。”苏宥川和善道,“你不是不舒服歇着了吗?堂叔就在这里一直守着,你爹一醒来就派人叫你。”
“是!多谢堂叔,可,我爹到底中的是何毒呢?”
苏宥川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嘘——”了一声——大夫已经施针完毕满头大汗地收了手。
苏豆蔻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拉着大夫问个究竟,事实上她也那样做了。
“大夫,我爹怎样?是不是一会儿就醒了?”她不管在场的众人,劈头就问。
大夫被他拽了一个趔趄,想来是方才施针用了十分之力,累了。他有点气恼,又不好发作,于是抽出衣袖,公事公办道:“这个不好说,要看病人平素身体康健与否。”
“瞎扯!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苏豆蔻并不买账,“你是大夫,我爹到底中的什么毒?”
大夫偷偷瞥了苏宥川一眼:“不过是一种蛇毒,不过看起来迅猛,能治。”
说罢,额上汗水比方才更密了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背脊了。
苏豆蔻听完这话当真松了一口气,居然嘿嘿呵呵笑了起来。
纪恕知道她心中所想。虽用演戏作为试探,然则为爹爹担忧之心天地可鉴,内心实在是煎熬的。
苏宥川倒是对苏豆蔻这样喜闻乐见。
一个自小缺乏母亲教导的孩子能在苏家的大宅门里平安长大就不错了,还能指望她有高超的见识?
苏豆蔻小时候就是一只无声无息的小兔子。她是苏宥亭的女儿,苏宥亭这个爹才让她有了一点微弱的存在感。
平时她所有的任性不过是博取同情罢了。
而一个人越是炫耀什么,恰恰证明了她缺少的就是什么。
苏宥川成竹在胸。
云桑对此有点羡慕。她想,塌上昏迷不醒的苏豆蔻的爹爹大概是个好爹爹,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刚刚在路上苏豆蔻恳求她,说是为了她的安全,暂时隐瞒,不要让别人知晓她毒医孙女的身份,不要告诉旁人她叫云桑,她觉得不能理解,甚至有点隐隐的反感,她可是做了十八年的云桑!
她不同意,拒绝了。
此刻,她却有点举棋不定。
一个为了爹爹安全不惜伪装的女儿,或许,她是没有恶意的……
话说梅髯和爹爹梅清河退了客栈房间之后,就住了苏宅。
苏宥川有一个美丽聪慧的胞姐,苏沁兰。
苏沁兰的夫君正是梅清河,他们唯一的女儿姓梅,名髯。
纪恕本来想不通梅清河父女为何出现在苏宅,但方才苏豆蔻那两声“表姐”和“姑丈”已让他明白了梅家与苏家的关系。
苏宥亭遇刺时这对父女正好不在宅内。
出门未归。
今日恰是苏沁兰的忌日。
梅清河一早就离了苏宅去了他处,这个特别的日子他要独自凭吊。
梅髯对母亲的印象很少,细细想起来也不过寥寥数笔。然而多年来父亲带着她远离福州故地辗转各州,每一年父亲对母亲的忌日都颇为重视,父女俩共同祭奠苏沁兰已经成了多年来的习惯。
今年与往年不同。
第一次,父亲想要单独跟母亲说说话,独自离了苏宅,没有带她。
而她则去了第一次遇见罗隐的醉翁楼。
罗隐果然在此。抱着酒坛,喝完中午的份量,他对梅髯说自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