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乾竖起一指,指着夏麟抖了半天才气得吐了一个“好”字。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夏瑜,挑着眉笑问道:“夏瑜呀,你有没有钱啊。”
夏瑜闻他点到自己,愣愣一抬头,同时手也探进自己袖口里,掏出一只小巧的钱袋,刚露出一角就被夏乾倏地夺走了,然后以屁股着火般的速度冲进了人满为患的赌坊,淹没在人杂之中。
“诶。”夏瑜盯着他消失的背影,无辜道:“怎么抢人钱呐。”
夏麟在他肩上拍了拍,深深叹了一口气。
夏乾满脸笑意的掂了掂手中的小钱袋,拉开一看,喔唷,还不少。
他四周环顾,五六个赌桌外围都围满了人,耳边全是压号声。黑压压一片也看不清人脸,也就那扇小窗透进来的些许光亮照着里头的动向。
夏乾还没来得及选去哪桌,就被后进来的人挤到了最近的一桌。他卡在一个桌边的狭窄空隙中,看见了赌桌上的骰子和骰盅。他观望这桌赌徒神情,个个面露喜色,激动的双眼充血,眼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反观那做庄人,情绪倒不是很高涨。
做庄人招呼着下注,夏乾意思意思扔了个铜板压了大。他身边有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提醒他:“小伙子,有钱就多压点,赢了可是十倍。”
“十倍?”夏乾惊愕。
中年男子点头:“而且你运气好,今儿这一桌是貌似是玄桌,你可有的赢了。”
“还有下注的吗?”做庄人问道。
夏乾还没缓过神来,中年男子抽过他手中钱袋就全往“大”上压去。他得意道:“小伙子你看着啊。”
只见那几枚骰在在骰盅里摇晃碰壁发出清脆声,砰的一声,一压桌面,开盅。
“四五六点,大!”
随着做庄人喊出结果,赌桌上的赌徒们又是一阵激动,疯了似的往自己怀里揽钱。
夏乾捧着手里忽然翻了十倍银子,庆幸的莫名其妙。然而他身后那一桌的人个个怨声载道,输的一败涂地了还不肯离开。他有意去别处瞧瞧,刚转身便被那中年男子拉住,他警告道:“我劝你别乱走。这儿的规矩,不到日落,你不能离开这个桌子,否则……”他指了指内间里的打手。
夏乾皱了皱眉头,继续了下去。这场赌博一直持续到日落下山。四野乡下发出老鸦呜咽声和大雁扑棱翅膀飞翔而过的风声,夏乾在漫天霞光下出了赌坊。
夏瑜问夏麟借了钱买了一串糖葫芦,正满心满意的舔着外头的糖衣。见夏乾低眉顺眼,身形摇摆的走到面前,顿时没了吃糖的兴意。
“怎么了?输光了?”夏瑜关切问道。
夏乾长长的叹了口气。夏麟没好气的斜眼睨他。
“没关系啦,其实里面也没多少钱。”夏瑜反倒安慰他。
夏乾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夏瑜挠了挠头,把糖葫芦凑到他面前:“要不,我分你一颗山楂。你别不高兴了。”
夏麟气道:“你安慰他干什么,他自己活该。”
夏乾又叹了一口气,“手,伸出来。”
夏瑜乖乖伸出右手,托起了夏乾递过来的一个钱袋,分量重得他差点没托住。银子碰撞的清滑声总是那么悦人。
“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夏瑜问道。
夏乾甩了甩手,疲惫回答:“我从来没觉得赢钱这么辛苦。”
“这还不高兴吗?”夏麟冷冷道。
夏乾说道:“我赌了几十把,一把都没输。但是……”他抬起眼皮,眼里闪着精明。“除了我所在的那一桌,其余六桌没有一把赢过。”
这赌坊的规矩奇怪,每日有一桌玄桌必赢,其余六桌则为红桌,必输。进赌坊必先选赌桌,一旦选择不到日落不可离开,运气好一夜暴富,运气不好倾家荡产也有。至于为何有这么多人屡败屡战,只因那七分之一的暴富概率太过诱人。
夏乾自然不信那如井底之蛙的马五会想到这样新奇的玩法。三人立马发现这其中诡异之处,接下来这三日,夏乾依旧进去赌钱,夏麟和夏瑜则躲在暗处观察。
终于在第三天的夜里,马五带着一个人进了赌坊里屋,点上了油灯。两人从头到尾不说一句,只在明窗上映着两个人影。
夏乾做了个向前的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往前赌坊去。夏乾敛声摒气地在明窗纸上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个小洞,睁着一只眼向里看去。
只见马五掏出许多账本来递给他眼前之人,那人当即翻了起来。马五将油灯推到他眼前助他用眼,才让夏乾看清那人的面目,不过是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人而已,但是他木讷的眼神,痴痴呆呆的神情却又显得不像个正常人。
马五坐在少年人对面,装模作样的盘着两个狮子头,环视了一圈这赌坊。最后目光落于少年人,露着一口黑牙,笑得合不拢嘴:“姚秀才不愧是姚秀才,被打傻了还这么会算账。多亏了你,我才能翻身啊……”他翘着二郎腿,拍了拍木质扶手。
那个被称为姚秀才的少年乖顺的低着头,不言不语的盯着手中账本。久久,火光摇曳,光线脱离他脸面时,他的眼里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