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息怒,臣妇虽不知此事真相,但入宫时也曾听到些风声,大致能猜出几分风昭容的难处。诚如太后所言,臣妇的二姐毕竟是庶出,不比长姐入宫前便深得父母疼爱,而昭容的月俸也必然不比贵妃娘娘优厚,时逢年关会有些捉襟见肘倒也难免。”
风浣凌始终敛着视线作谦恭状,说出的话却不卑不亢毫不含糊,暗指丞相府并没有一视同仁,所以才成就了莞贵妃的阔绰与风昭容的窘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况。
闻言,莫太后抿唇半晌不语,面色庄重肃穆难辩喜怒。
这些她也想到,毕竟自家妹妹的秉性她还是了解的,但却没想到澈月王妃敢这样当面直接讲出来,反倒让她不好对此再责怪什么。
莫太后失了继续说话的兴致,便让澈月王妃到书案前去抄佛经,风浣凌接过宫人双手奉上递来的金色毛笔才发现,那笔竟然是纯金铸成。
金笔贵重还在其次,重点是对于笔来说实打实的金身未免太过沉重了些,只用它写几个字倒也无妨,但拿着如此沉重的笔来抄佛经,莫说几个时辰,寻常的柔弱女子写上一盏茶的功夫怕就会坚持不住,勉强写下去的话整只手都会痛得仿佛断掉。
看来莫太后让她入宫,还真是“锤炼心智体肤”来了,风浣凌暗自冷笑一声,却是什么都没说地拿着金笔开始抄录佛经。
始终留意着澈月王妃的莫太后见状,倒颇为讶异地轻轻扬了扬眉梢,有些刮目相看之感,但随即的念头又是一转,暗道看她能坚持多久。
临近午时,刚刚下朝的玄帝竟然来到千寿宫。
龙璟溟虽然表面对太后颇为恭敬,实则却并不亲近,登基以来踏进千寿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莫太后及众宫人见圣驾突然到来都颇为惊讶。
“听闻母后又报怨汤药太苦,朕便想过来看看,顺道与太后共用午膳。”
说到这里,好像才注意到风浣凌也在迎驾的人群里,龙璟溟唇畔笑意霎时又深了几分,“原来澈月王妃也在,朕是否打扰到王妃抄录佛经的雅兴了?”
莫太后接话道:“圣上言重了,眼看便是午膳时分,原本哀家也要与王妃一起准备用膳了的。”
言罢,莫太后便笑着指使宫人们开始准备午膳,由于玄帝突然驾临,菜色自然要比往日更为隆重一些。
“这便是王妃抄录的佛经?”
身披龙袍的龙璟溟,闲庭信步地走到书案前,看到那一纸娟秀之中不失苍劲英气的字迹时微微一怔,随即看到那支金毛笔时则轻蹙起眉心。
“臣妇书法拙劣,让圣上见笑了。”
前世颜无双的字迹龙璟溟自然无比熟悉,但风浣凌早已想到这一层,所以之前便生生练出了全新的笔迹,只是当下见他面色微微异样,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
“王妃看似柔弱,但无论笔力还是腕力都让朕很是惊讶,看来皇叔果然是独具慧眼哪。”
龙璟溟原以为宫中那位庶出的风二小姐已经给了他许多惊喜,但如今看来,这曾经传言中哑巴愚钝的风四小姐,才是真正的充满“惊喜”!
在龙安宫中与他许下那样的赌约后,如今再见竟然还能依如往常般毫无异样,好像两人间那些暗潮涌动的种种暧昧片段从未发生过,这小女子的城府不可谓不深哪。
“圣上谬赞,臣妇愧不敢受。”
对于此时龙璟溟幽邃双眼中的灼灼闪烁的光亮,风浣凌再熟悉不过,分明与前世他们初见时极为相似,这一认知让她心头苦苦压抑的厌恶更甚。
龙璟溟再度深深看了风浣凌一眼,而后却突然走到窗前推开隔绝了室外寒冷的两扇镂花窗,任寒风穿过回廊灌进暖阁。
“眼看着隆冬将要过去,可雪灾造成的诸多恶果才刚刚开始显现,朕好生头痛,不知王妃可有何良策贡献?”
年前那一场瑞雪成灾,造成了神龙国百年不遇的严重雪灾,受害严重的百姓数以万计,龙璟溟心中对于贫民百姓的死活其实并不在意,但如此大范围的灾难足以伤及国祚,这便让他不得不防。
风浣凌颔首敛眸地答道:“臣妇不过一介内宅女子,哪里懂得这些国家大事。”
“哦?王妃敢擅自作主拿出澈月王府所有积蓄捐款时,可不见半点内宅女子的无知软弱,更不必说与朕打赌时的冷静决绝了。你可知,朕还是第一次打赌输给个内宅女子。”
伫立窗前的龙璟溟缓缓转首,比隆冬寒风还要冷冽的目光,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落到风浣凌身上。
宫恰在此时出现,头都不敢抬地福身道:“午膳已然备妥,太后请圣上与澈月王妃一同移驾到偏厅用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