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足无措,就这么抱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便试探着柔声开口:“吾知道有哪几户人家在山上埋了钱,吾告诉你,你拿去买糖葫芦好不好?够你吃一整年呢,等明年钱花完了,吾便回来了。”
虽然这事委实不太符合神明的道德底线,但是朝生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她不是说,小姑娘要靠糖葫芦续命吗。那他只要给她买足够多的糖葫芦,她就会一直在他身边吧。
白绾绾双手捂着眼,深怕夕阳刺眼,流出眼泪来,莫名其妙的心里的委屈泛滥,逼得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算是在这种岁月静好的世界里,也不能跟他在一起吗?她泄愤一般伸手锤了锤他的肩:“你说的要看我吃饭长大,然后能在水里游泳,可是你现在就要走了,你骗人。”
朝生为难的皱着眉开口解释:“等吾明年回来,你便已经长大了,不是么?”
可是我……哪来的明年。
她委屈得说不出话,只索性趴在他肩头哽着声。
朝生指间颤了颤,想去触碰她的脸,却又怂巴巴的收回:“你等等吾?吾答应了,便会回来,神是不会欺骗小孩子的。”
趴在他肩上的小团子,连小心翼翼的挨一下,都怕惹得她哭出声。朝生顿时觉得自己手足无措,连眼神都不知道看哪。
两个人就站在亭子里,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敢说话,残红的落日倾洒余晖,给两人衣上发上也镀上绯红。
朝生以为她睡着了,只轻轻移动了一下,耳畔就传来小姑娘细声细气的指责:“我凭什么要等你,我们俩又不熟,你也不能陪我看焰火,你以为你是什么?”
“喜欢你的神啊。”
朝生耿直回答。
白绾绾鼻子更酸了,松开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手,她顺着朝生的臂弯滑落在亭子里的座椅上站着。
“等你走了我就又变成孤儿了,村里的小孩子都会欺负我!然后我每天都吃不饱饭,也没有地方睡觉。”白绾绾委屈巴巴的大声开口。
朝生越听神色越凝重,只启唇试探性的开口:“他们若是欺负你,你就来后山的泉眼讲给吾听?虽然吾不在,但吾来年回来,都会记得,到时候便带你去报仇。”
他越是温柔,白绾绾越是难过,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想撒什么气。明明每个世界的他都好好的,为什么结局就是不能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她就不能陪着他渡过漫长岁月,为什么他就不能看着他长大。
一次又一次的奔波于不同的世界,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之后,却连相望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是很可悲吗?
白绾绾怕自己憋不住眼泪会丢人,又忙转过身去背着他。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能这么幼稚,连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不是吗。
抬眸间,看见远山处日轮几乎已经隐没在山巅之下,连天幕都由绯红转成了深蓝色。
白绾绾惊慌的回头寻找,却看见朝生眉眼带着笑依旧站在原地。
“绾绾你看,焰火。”
他手指的方向,恰好绽开一大片绚烂的烟花,流光溢彩于盛世绽开,又飘零于风中化作飞灰。
白绾绾擦干眼睛勉强弯起眼眸,再回过头来时,亭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点心孤零零的放置在桌面上,江风拂起细微的栀子花香,她张了张嘴,却唤不出那人的名字。
唯江水波光粼粼,像极了那位神明笑起来时眼角沾着的碎光。
……
江边,一同仰望着烟火的路人细细私语。
“平日里夜集的烟花都是亥时才燃起,今日为何天刚黑,便开始放了?”
“哎呀老赵,你老糊涂了,现在已经是亥时了。”
“…是吗?…奇怪…今日天黑得怎么这么晚。”
矜傲而温柔的神明,散尽自己细微的神力将昼夜更改,陪她看了一场永远而短暂的烟火。
刹那间的绚烂,一瞬间的永恒。
而自他走后,连带着整个世界都开始崩塌,交替的日月、一池江水、腾空的烟火,都在瞬间化作光芒散为虚无。
你说下次再见,怕是明年。
我道下次相见,已是来世。
她站在一片支离破碎的漆黑里,怔怔的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再也等不到下一个重逢。
这世间的日月,与君,皆是朝生暮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