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你难道连妻小也不要了吗!你若束手就擒,陛下会放过你的家……”冰蓝用尽全部的嗓门喊道。
“河间镇,我经营多时,岂能被你们算计!”孙周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欲往身上剐蹭。
“不好!这是烟花!他要叫人来!”李芳惊时,韩哲正张弓搭箭向他射去,然而已是来不及了,一朵明亮的火花窜上如墨的天空中,绽放着绚丽的光彩。
说时迟那时快,孙周一把拽过身旁小少史挡在身前,韩哲的箭没入他的胸膛,倒在血泊之中。然而,速度快的不只是韩哲的箭,孙周的信号,还有皇城司少史们的刀。倒在血泊之中的不只是那个替孙周作盾牌的小少史,还有孙周的家人。顷刻间,冰蓝只觉脚底湿漉漉的,还有些温热,像站在微凉的水里一样。不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告诉她,这是血。
“谋反叛国,诛九族也是正常!不管我现在抵不抵抗,陛下不会放过我的家眷。我若献城,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我的属下马上就会开城门,放城外的蒙古人进来!到时候,你们都会死!哈哈哈哈!”孙周又一次放声大笑。
那一刻,一滴泪从那老妇人的脸颊流下。原来那火花是召唤蒙古人进城的。冰蓝屏住呼吸,握紧手里的剑,尽力不为孙周那骇人的笑声所影响。自己只需轻轻在她脖颈一划,她也会成为倒在地上的尸体。杀了她,她是叛臣的家眷!可是手的抖得只能勉强握住剑,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然而那老妇人却忽然头一歪,脖颈往冰蓝的剑上一蹭,血溅三尺,泼在冰蓝的铁甲上。
双方僵持着,空气也静止了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马蹄声传来,还有隆隆的炮声。
“紧急军情!”来人正是那个送赵子卢遗物的小校。只见他混身是血,策马而来。
李芳对着身旁的韩哲道:“我早说裘铁这蠢货会失手!我可不想被蒙古人抓去当俘虏!”
“那我们就一起杀够了本,再一同赴死就是!”韩哲朗声道。
“好啊!黄泉路上,我们聚堆。见了老王爷,也能壮胆子。”李芳道。
小校勒马,隔着重重人群高声喊道:“回禀韩李二位将军,孙周的儿子守城将领孙福已被裘大人斩杀,蒙古人正在攻城,裘大人和兵部主事孙科将军正在指挥战斗。请二位将军速速整顿兵马持援!”说罢,又立即策马而回。
“河间镇的兄弟们啊!孙周这厮叛国之心昭然若揭!现在蒙古人兵临城下,我们该怎么办!”李芳喝道。
“外驱敌寇,内惩国贼!此刻跟我们上城御敌的,过往不究!”韩哲呼应道。
原在孙周身边的将士面面相觑,大家拿起刀剑跟着李芳和韩哲冲杀而出,瞬间众星捧月的孙周只剩下孤身一人。他愤怒地向前去捉拿的少史左劈右砍,然而双拳难敌众人,不消片刻便被刀剑所伤,五花大绑了起来。
冰蓝撤下孙周老婆脖颈上的剑,直指孙周眉心,冷冷道:“赵子卢是怎么死的?”
孙周撇了撇嘴,不发一言。
冰蓝冷笑一声,拽住孙周的领子就往院子里走。院中一个约莫两岁大的小男孩坐在石板凳上,见着孙周走进来,惊恐的神色消散,露出会心的笑,向他张开臂膀,稚嫩的声音咿咿呀呀道:“翁翁!”
孙周忽然老泪纵横,还不及任何回应,便又被冰蓝拽了出来,然后大门忽然合上。
“你不说,我杀了他!”冰蓝怒视着,剑锋一指那乌黑的大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赵子卢是我杀的。我在亲兵浆洗纱布时,往水里加了一点马尿。”孙周道。
“果然是你!”冰蓝一滴泪夺眶而出。小校曾说赵大人原本伤口都结痂了,但是忽然五天前开始化脓。
“你能不能求求陛下,绕我孙子一命……”孙周哽咽道。
“你当日叛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天?你是河间总兵,官至节度使。朝廷可曾亏待过你?赵子卢有儿子,比你孙子年纪还小,他为什么要死?敌人打草谷的做派你是不知道吗?抢夺女人,杀光男人和孩子!这城里的百姓种了粮食养活你们,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他们答应,不会屠城。”
“难道不屠河间,也不屠其他城么?他们费尽心机地得到河间镇,是为了什么?大楚百姓,和你无冤无仇,他们的命凭什么就是你荣华富贵的工具!”说罢,冰蓝又指着面前那倒在血泊里的人,道:“你的家重兵守卫,我围着你家转了好几圈都想不出办法骗他们出来。后来,你猜怎么着?我让皇城司的人跟你的兵一起给你家站岗。老夫人问我,怎么回事?我说,蒙古人要攻城啦。陛下说,要派人保护你家。你知道老夫人怎么说的?她很着急,她说城破了,这城里的千万百姓可怎么办呀?国门没了,我要守这家门有什么用啊?你们快快去守城吧。然后就把你的兵和家丁全派去了,我就顺便把他们接到了陛下的居所。你早些回头,这些人,都不会死!”
孙周已是泣不成声,然而却悔之晚矣,只闭目待死。
“世间有天理,国家有法度,我不会杀你!”冰蓝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