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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的抬起头,灰白的发丝散在额前。额头上仿佛刀刻的几条皱纹,深深的嵌在肉里,她又老了,她还不到四十岁。

“子君来了么”她不关心我,先关心子君。

“阿姨,我来了。怎么还没睡。”子君扶她。

“怕你们回来了,没人开门。我给你们煮了莲子粥,应该饿了吧,吃点垫垫肚子。”母亲抓紧着子君的手,怕一放开她就消失似得。

子君和母亲去厨房,我来到奶奶的房间,坐在她身边。伊干瘦的几乎只剩骨架,枯黄的皮肤下颧骨突出,嘴上饶了一圈皱纹,鼻翼微微起伏,两只手如枯柴架在被子外面。奶奶以前虚胖,站起来就像根棉花糖。衰老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能在几个月间,将人从里到外换了模样。

我叫了几声阿婆,她睁开眼睛。蠕动嘴唇,想说话,但干瘪的嘴唇如泄气的气球,只吐出一口浊气。她说:吃——饭——。我以为她饿了。便要去拿吃的。她摇摇头,指着我。意思是让我去吃饭。

我突然胸口十分的紧,没忍住泪水扑簌。她想举手为我揩拭眼泪,但伸到空中,便无力的垂下去。她摇着头。奶奶一向不喜欢我流泪的。

我说阿婆,子君也来了。她用手示意我去叫子君。恰好子君和母亲拿着莲子粥进来,放到桌上后,让我去吃点,她坐到床边抓起奶奶的手,雪玉手镯发着微微萤光。她问我母亲,奶奶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有吃药吗。母亲说上次我们离开后奶奶就常常昏睡,后来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不吃药还好,一吃越睡得厉害,前天晚上完全不省人事,所以就赶紧叫我们回来。

奶奶突然抓紧子君的手,挣扎着要起来。我们让她先休息,会回来几天的。她摇着头像散架的木偶。子君求助的看着母亲。

扶她起来吧,母亲说。

奶奶“隔了隔了”的咕咚咽喉,嘴角的口水流成一条线,却说不出话。子君给奶奶擦拭口水,对我说她的真气太寒,让我给奶奶输口真气。我把手放在奶奶后背,慢慢的输,像无线充电。

莫约三分钟后,奶奶的眼睛慢慢亮起来,我知道奶奶撑不了多久,奶奶早年虽跟爷爷学过武,如今年老体衰,丹田如枯木般,纵有真气灌注,亦无力回天。

她紧抓子君的手镯,挤牙膏似的吐出几个字:“别——让——四——恶——看——见——”

子君赶忙问题她:“奶奶,知道这手镯来自哪里吗?”

那几个字似乎已透支完奶奶的力气,子君摇着奶奶的手,喊她名字。我想奶奶已经那样的了,你就别再叫她了。但子君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连问奶奶这手镯哪来的。

“汉——莫——”奶奶说完,头一歪,眼中的光,仿佛乌云遮日般消失了。奶奶于共和国元历4017年9月6日晚7点51分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