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心里一沉。
他看似只是随意发表了一个不怎么讨女人喜欢的观点,在她看来,这却是表明了对另外一件事的态度:闹归闹,原则问题丝毫不能含糊。
果然,都说天庭没有秘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不作声,把脸转向云海,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寂静无声的海。离恨天的一切都由她的意志掌控,随着她的心情变化。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已是阴云密布。原本静止的云海在风中不安地涌动起来,无声的波涛像万马奔腾,声势浩大地宣泄心中不满。
见她迟迟不肯交出来,他冰冷的声音再次说道:
“改明儿我送你个好的。”
“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心知留不住,重黎赌气地将玉簪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我宫里当真是连个物件也留不住,没意思得很。”
他一笑,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好言劝慰道:“若只是个物件倒也无妨,我是怕你睹物思人,反添烦恼。”
他这话说得不轻也不重,态度十分明确:你那些小心思我已经知道了,但不想追究,你须得好自为之。
重黎冷笑,非常清楚他此刻最想听到什么:“我知道分寸,不会再见他了。”
“这样才乖。”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重黎此时的心情真是糟糕透顶,闭上眼睛不想再跟他说话。他见状俯下身,一只大手轻轻地抚过她散落的长发,柔声道:
“我太了解你了。你若真能如花烈那般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我也放心,整个天庭就任由你祸害去倒也无妨;偏你就是个重情的,倘或遇到个别有用心的,或是寻了个只走肾不走心的主儿托付终身,那岂不糟了。”
重黎哼了一声:道理我都懂,只是不想做。
他半开玩笑地试探道:“你要真有那个心思,要不,我再去跟花烈说说?”
不想她一听这话当时便恼了,瞪眼怒道:
“滚!”
没想到天帝又提起这茬。
当初天庭刚刚建立之时,正是百废待兴,律法也不如现在这般严明。风神花烈乃是天宫禁军大统领,文武双全,位高权重,长相帅气质佳,待人和善脾气又好,简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完美男神,不知赢得了多少仙子的芳心。
整日朝夕相处,花烈人情练达嘴又乖,自然也少不得讨重黎欢心。天帝见了便寻个机会试探他,哪知那花烈却含糊其辞,自此一连几日干脆躲着不见。天帝见他这样也不好再提,此事便就此作罢。
后来听说,那段日子他正在猛追出名的冷面佳人善法天尊,如今也已成了众人茶余的一段笑谈。
“不开玩笑,我可是正经问你的意思。”
天帝眨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道:“离恨天招驸马——这事听起来虽是有些荒唐,但若是他,倒也使得。”
这些男人拉起皮 条来,当真是个顶个地不要脸啊!
重黎面无表情地仍是只吐出一个字:
“滚。”
见她不留丝毫余地,天帝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你歇着吧,我走了。”
离恨天上,铅云密布,一阵雷鸣闪电,暗如黑夜。
“阿嚏——!阿嚏!”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听得头顶处远远传来雷声轰鸣,花烈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是哪个老不要脸的背后说我呢!”
他抬头望去,见天宫尽头的最高之处一大片黑云压顶,不由啧啧道:
“女人哪,一言不合就五雷轰顶!简直口怕。”
虽然天庭没有昼夜交替,所有各职能部门皆是全天候办公,但是子午之交时按例会有半个时辰的大规模换班。
花烈这才刚迈进司命府一条腿,迎面正遇到下班晚高峰,各色仙子天官们有说有笑地如潮水般向外走。虽然人群中熟脸只有三四成,但只要由花烈身边经过大都会点头示意一下,花烈便笑眯眯地摇着扇子回礼,俨然下基层视察的某领导一般。
花烈如今虽是没有官职,到底也是曾是混迹天庭的大人物,即便有新来的愣头青不认得他,也早有人将花烈的名号传得尽人皆知——当然重点还在于他与天帝和重黎都是私交甚好,没有哪个想不开的来得罪他。
他这一路直来到机要处的档案馆,大门正中竖着“闲人回避”的牌子,花烈抬腿便旁若无人地推门进去,门口那两个金甲侍卫竟如假人一般,吭都没吭一声。
唉,这天庭机要重地的安保状况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