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兰君也忍不住一起笑出来。
重黎笑着把脸埋进他的胸膛,紧紧抱着他,感觉像是拥抱着整个世界。
吃饭时间。
九小只各自抱着饭碗,围在桌子坐成一圈,每个人安安静静地自己吃饭,就连年纪最小的椒图也是独自盛了饭,一切皆是井然有序。
这个场面跟重黎印象中的小盆友们开饭竟然完全不一样。
她记忆中只见过一次,那就是在冥界鬼母家:满桌子摆的是随意砍剁成小块的鬼手鬼脚鬼舌头鬼眼珠子,分别装在三四个破罐子里;随着鬼母一声“开饭”,几十个小妖精崽子一齐往上拥,无数小爪子一通乱抓,不管抓到什么都只管往嘴里塞,满眼皆是汤汁与口水横飞——就那种大吃大嚼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会有阴影的。
单从带崽这方面来说,漪兰君真是挺值得人敬佩的。
重黎托着腮,看着离自己最近的赑屃,黑是黑了点,但虎头虎脑的模样还是十分可爱,简直就是小煤球成精了一样!忍不住就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小脑袋。
不想那小崽子竟白了她一眼,还十分不情愿地往边上挪了挪。
“你这小东西还真是奇怪!”
重黎当时便瞪起眼睛怒道:“方才还一口一个‘不许伤我阿娘’!如今阿娘摸摸你都不行么?!”
“我可是吃炭长大的,跟您又不熟。”
重黎笑道:
“男孩子哪里有这么小心眼的?阿娘说你一句,还记仇不成?”
他的表情说明他很介意。
“喂!”
重黎转向边上的漪兰君求助:“你倒是管管他啊?!”
正在盛汤的漪兰君却什么也没说,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
赑屃愈发得了意,白了她一眼,噘起小嘴把脸转向一边。
“好好好,我才是吃炭长大的行了吧!”重黎笑着捏他的小脸。
赑屃这才说:“以后再有谁敢欺负阿娘的,就报我的名字!”
重黎气极反笑:“这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边上的小五这时突然凑过来问道:
“阿娘以前也生得黑么?我瞧爹爹生得白净,阿娘也是美的,可为何偏偏我们就个个黑得像炭一样?”
“我啊?”
重黎一愣,眨眨眼,歪着头略想了想。
在那个遥远的时代,小时候围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神仙可不似现在这样个个肤白貌美、白衣飘飘,那个时代的审美还相当朴素。朴素到什么程度呢?男神个个是膀大腰圆的糙汉,女神都是大胸大屁股一看就好生养的母夜叉。
比如水神共工,一身蓝洼洼的皮肤,钢髯满面,眼大如铃,一张嘴声如洪钟,保证立马就能吓哭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小盆友;再比如花烈的师父忽雷驳,身高万丈,黑面银发红眸,简直就是个超大号加肥加大款的黑山老妖!更别提他手撕巨兽之类的壮举,他的所有英雄事迹都相当黄暴、少儿不宜。
在重黎那一辈的神仙圈里,如果说某某人堪称上古时代第一美人,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那是个只要能活下来就是人生赢家的野蛮世界,至于生得美不美、皮肤黑不黑这种细节嘛,就像是你面前如果站着一只青面獠牙、准备吃人的怪兽,你还会在意它身上是斑点还是条纹吗?
但是九小只哪里知道她这些缘故,仍是一副坐等睡前故事的期待模样,漪兰君偏在这时极为无辜地瞥了她一眼:别看我,劳资玉树临风这么多年,这个锅是肯定不会背的。
鱼唇的凡人,你自以为长得帅我就不会欺负你么?你当我这么多年白活的?
重黎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漪兰君说道:
“其实他以前不长这样。”
这是个相当有脑洞的开头,所有专心吃饭的小团子此时全都抬起头,无比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就连漪兰君也放下手中的木勺,没好气地笑了笑,那意思十分明显:编吧,请说出你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重黎十分老套地开个头,清了清嗓子:“山中住着一户人家,养了一株漂亮的兰花。时常有路人经过他家小院子时,就夸那盆栽很美。久而久之,盆栽便也觉得自己美,开始自恋,总是趁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就对着镜子说:‘镜子啊镜子,谁是这世界上最美的花呀?’然后自问自答道:‘是你是你,就是你呀~’,日日皆是如此。终于有一天,一位巫婆由此经过时,听到了这话,便一怒之下把它变成了一坨黑炭。”
嗯,黑化得毫无预兆,简单粗暴。
漪兰君面无表情地瞪她一眼。
重黎得意地瞥了他一眼,又捏着嗓子继续讲道:
“兰花很伤心,就问那巫婆:‘你将我变成一坨丑陋的炭,是妒嫉我的美貌吗?’巫婆冷笑道:‘你这自负的蠢物!美丑不过是个皮相罢了,岂有日日挂在嘴上吹嘘的?’那兰花自是不服,争辩道:‘我美我的,却又碍着你什么了?’巫婆见劝他也是听不进去,便说:‘你命中当有此劫!除非有一位美丽的仙子愿意亲吻你,否则你就会被农妇煮饭时烧掉!’”
“其实那巫婆就是你吧?”
漪兰君忍无可忍地插了一句。
然而九小只却发出一阵唏嘘之声,忙叫他别打岔,追问道:“后来呢?”
重黎有几分得意之色,接着说道:“那兰花听了自然十分害怕,就悄悄从农户家里滚了出来。但是一路上无论求谁来吻他,都会被人拒绝,没有一个人愿意亲吻一块又脏又丑的炭。”
“直到遇到一个叫绫音的小地仙,才把他恢复了原貌,是这样么?”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嫩白的素手轻轻拨开门,一个容貌姣好的美艳女子出现在眼前。
此人生得极美,身材曼妙,令人一乍看惊为天人,仔细看虽为妖体,却有半仙之气,亦正亦邪,实在诡异。重黎瞧着他,不禁一皱眉头。
“雪姨!”
小团子们见是他,个个高兴地乱叫。
“老远就听到有人在编排漪兰君,真真叫人看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