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还未出门,书童就回来了。
书童前一礼:“师祖,外面的人说是您的弟子李斯,感念当年授业解惑之恩特来看望您的。”
泠月说:“行了,你别出去了,我去见他!”
书童看着泠月,又看向荀夫子,直到看见荀夫子点头,这才对着泠月一礼:“是,小师祖。”
“这不是李斯吗?”泠月打开院门,站在了门口。
李斯一礼:“见过泠先生。”
伏念、颜路、张良也是拱手一礼:“见过师叔。”
泠月说道:“李斯,我师兄可是说他只有一个弟子,名叫韩非,已经不再人世了。”
李斯眉头皱了皱,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一边咳嗽。
一位举着面具模样不怎么能让人接受的胖女子翘着兰花指说道:“呦!这位荀卿好大胆子,连相邦大人的面子都不给,真是!”
李斯露出了一丝微笑:“多谢泠先生传达,不过老师虽然不见我,但是能见到泠先生,也是极好的。”
泠月对着伏念说:“既然师兄不肯见李大人,那么我们还是回前院吧。”
伏念应声道:“是。李大人,请吧。”
李斯一挥手:“还是泠先生先请。”
泠月没有再客气,走在了第一个。
回到前厅,待众人落座,那名女子站到了中央。
“小女子玲珑,久闻齐鲁之地多名士,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桑海儒家更是天下翘楚。”那女子手拿面具对着在场的儒家弟子说:“故此不远千里特来讨教辩合之术,还望不吝赐教。”
李斯高坐主位,对着底下的人说道:“在座都是饱学之士,在小圣贤庄里讨教学问,很合时宜。”
这时儒家站出一个人,对着伏念和李斯一礼:“弟子子慕,想请公孙先生赐教。”
泠月对着伏念摇了了摇头。
伏念不愿打击弟子,便说:“可以。”
子慕和公孙玲珑分别到了两边,相对而坐。
公孙玲珑提出问题:“请问兄台,可知道鸟吗?”
子慕回答:“知道。”
“那可知道这空中飞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公孙玲珑指了指窗外的飞鸟。
子慕想了想说:“呃,飞鸟的快乐,难道先生知道?”
泠月暗自骂道:“笨蛋!”
坐在他下首的颜路,悄悄的问:“师叔,子慕怎么了?”
泠月答道:“当子慕反问的时候就已经落入下风了。”
“哦?”颜路不解。
“这次的题目应该是出自《庄子·秋水》,道家的典籍。”泠月告诉他:“其中有这么一段‘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也。’’”
颜路叹惋:“看来这一局是败了。”
公孙玲珑说道:“当然。”
子慕以为自己占据了风:“那究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当然是快乐的!”公孙玲珑看着子慕自以为是的表情,忍住了笑容。
“先生只怕是在说笑了。”子慕胸有成竹的说:“先生不是飞鸟,又怎么会知道飞鸟的快乐呢?”
公孙玲珑故意问道:“哦?不是鸟便无法知道鸟是否快乐吗?”
“那是自然。”子慕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先生不是鸟,却说知道鸟是快乐的,岂不是荒谬之言?”
“真的荒谬?”公孙玲珑用面具遮住了脸。
子慕肯定的说:“当然!”
“那,兄台不是我,却断言说我不知道鸟是否快乐,这不是荒谬又是什么?”公孙玲珑直击要害。
子慕无法反驳:“呃……这个……这个……”
伏念看着子慕,说到:“子慕,你退下!”
子慕对着公孙玲珑拱手一礼,起身退了下去。
公孙玲珑看了看儒家众人,目光落在了泠月身:“下一个不如,让泠先生来吧。”
泠月还未说话,伏念就开口了:“师叔只是做旁听,如何可以以大欺小?”
公孙玲珑妖娆的看着泠月,泠月一阵恶寒:“算了,我接着子慕的回答辩吧。”
泠月没有坐到下方,还是坐在自己的位置:“公孙先生说子慕不是你,所以无法知道你是否知道飞鸟是否快乐?”
公孙玲珑点了点头:“没错。”
泠月说道:“先生是否承认这个观点?”
“承认。”公孙玲珑感觉没有什么难的。
泠月一笑:“公孙先生既然承认那就好办了。你承认子慕不是你,无法知道你是否知道飞鸟是否快乐,那你又不是子慕,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飞鸟是否快乐?”
公孙玲珑听得有些晕,但是定了定神,仔细回想泠月刚才的话,过了许久终于弄明白了:“先生果然厉害,小女子受教了。”
泠月挥了挥手,对着厅外的弟子们喊着:“还有谁想请教公孙先生?”
一名年近三旬的男子走进厅内,对着众人施了一礼,坐在了公孙玲珑的对面:“儒家子游,向公孙先生请教。”
公孙玲珑把玩着面具:“请问胜与败是不是相反的?”
子游回答:“是。”
公孙玲珑紧跟着问:“生与死是不是相反的?”
子游紧跟着回答:“是。”
公孙玲珑直接指着太阳:“就像日出与日落,也是相反的?”
子游回答:“不错。”
“那么,日出之后,何时开始日落?”公孙玲珑提出了最终问题。
子游这时才思考:“嗯,应该是在黄昏之时吧。”
“这位兄台真是好可爱。”公孙玲珑用面具掩嘴一笑:“可惜结论大错特错!”
子游一惊,不知道哪里错了:“太阳在黄昏时分西斜,这时世人皆知的道理啊。”
“太阳在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停地朝着西方靠近。”公孙玲珑暗示说。
子游话语一滞:“这……”
公孙玲珑乘胜追击:“所以,太阳从日出的时候就开始日落,不是吗?”
子游语塞:“这……”
公孙玲珑话锋一转:“那么生与死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子游心中一定:“未知生,焉知死?”
公孙玲珑说道:“时间生灵都逃不开一个‘死’字,每多活一刻,就是在向死亡靠近一分,这话你可认同?”
子游一点头:“认同。”
“所以,当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死亡了,对不对?”公孙玲珑又问。
“那又怎样?”子游不明白其中的奥秘。
“你刚才也同意,日出之后就开始日落,出生之后人就开始死亡。”公孙玲珑好久都没见到这么单纯的家伙了:“那么这场与我的辩论,就在你带着想要获胜的心思开始,就注定将以失败收场是否同意?”
“这……这……”子游恍然大悟,可败局已定。
泠月小声对着颜路说:“你们这些年教出来的都是什么玩意?”
颜路也感觉有些丢人:“师叔恕罪。”
“算了。”泠月无可奈何的说。
公孙玲珑得理不饶人:“儒家号称雄才文章,怎么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泠月假装咳嗽了一下,公孙玲珑才有所收敛。
伏念一挥手,子游也退了下去。之后公孙玲珑四战四胜,被打击到的信心也找了回来,气焰渐渐嚣张起来。
“原来好为人师的儒家也不过如此嘛。”公孙玲珑开始得意忘形:“莫说是和李大人的法家相提并论,就算是和我们公孙名家相比,也还不如得很!”
这时又一个人站了出来:“在下不才,愿向公孙先生讨教一二。”
泠月点了点头:“儒家还是有血性的人的。”
“子聪,你……”伏念对此已经不抱希望了。
子聪直接做好,伸手对着公孙玲珑说:“先生请出题。”
一匹白马被牵到厅内。
泠月摇了摇头:“又输了。”
颜路脸色尴尬:“白马非马,这个子聪怎么可能获胜呢。”
泠月小声叫着:“小良子!”
张良身体往前一倾:“师叔,怎么了?”
泠月说:“你还不让子明那个家伙出来?”
张良一愣:“原来师叔已经知道了。”
这回愣住的换做泠月了:“我知道什么了?”
“你没看我留下的锦囊?”张良奇怪。
泠月不屑的说:“故弄玄虚的东西我看它干吗?”
张良不好意思的说:“我以为师叔看到了我的锦囊已经了解我的安排了。”
“你有安排我就不管了!”泠月说完坐直身体,闭眼睛入定去了,身体伴随着呼吸起伏,慢慢的竟然睡着了!
泠月对面原本装着睡觉的老者看到泠月居然能睡着,聚声成线对着泠月说:“小子,你们儒家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睡觉?”
泠月依旧闭着眼,声音也传到老者耳边:“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楚南公居然会对我一个平常的小子有兴趣。”
楚南公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要是个平常人,天底下就没有能人了。”
泠月还是闭着眼睛:“南公看着吧,公孙家注定要吃个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