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宁殿外,一个六七十岁老太监手里抱着一件色泽光亮的雪狐皮披肩,步履蹒跚地自昌宁殿内走出。在他的面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男人头戴双龙戏珠乌纱紫金冠,身着印有日月纹章的五爪金龙皇袍,脚蹬一双玉靴。
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他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男人站在昌宁宫的门前,看着瓢泼而下的大雨愣愣出神。
老太监慢慢走到男人身后,将厚实温暖的披肩搭在男人肩上,声音沙哑地说道:“陛下,外面雨势颇大,潮湿阴冷。还是早些回殿内歇息,保重龙体要紧啊。”
这男人既然被成为陛下,那必是南周当朝皇帝文岱宇无疑。倘若柳不休等人在此,恐怕要大吃一惊。此时的文岱宇面色红润,气息匀长,哪里有半点所谓命不久矣的样子。
文岱宇双手将雪狐披肩往身上紧了紧,闭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皇老,朕越是快不行了才越能感受到这人间的父子温情啊。朕的两个皇子现在恐怕正心急如焚地赶来,要跪倒在朕的龙棺前抹眼泪呐。”
被称作皇老的老太监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的黄牙,脸上沟壑纵横,像是一个核桃壳,悠悠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奴只管照顾陛下,其他的事老奴可没心思管。”
文岱宇失笑,转脸看向皇老,骂道:“你个老家伙,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油嘴滑舌。”
皇老嘿嘿一笑,佝偻着身子,退到一旁,并未出声反驳。
文岱宇收起笑容,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地安门,声音逐渐变得冰冷,问道:“皇老,你说烈儿和正儿谁会先到?”
皇老弓着身子,眼神中的寒意似乎能冻结雨帘,用手摸了摸耳朵,平静地反问:“陛下,老奴上了年纪,有些耳背。不知陛下问的可是谁先会死?”
文岱宇闻言,瞬间身体猛然一震,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皇室一族的生死从你嘴中说出,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陛下,您不要忘了,您之所以能站在这感叹。”皇老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道:“因为您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
文岱宇瞳孔微缩,显然皇老最后的这句提醒对他触动很大。他神情突然黯淡下来,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文岱宇慢慢转过身,不再看雨景,些许有气无力地说道:“朕乏了,要歇歇。”
说着,迈步进了昌宁殿,皇老紧随其后。
………………
离开了广德门的柳不休众人一刻也不敢耽误,脚下生风,依次穿过安泰门,午门,神武门。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现四皇子文研烈等人,但是一个个倒在门前,死状凄惨的守门护卫证明了他们来过。
看到这些惨死的士兵,柳不休等人更是不敢停留,继续往地安门进发。
刚走过神武门不久,就听到前面地安门处传出稀疏的刀剑碰撞的铿锵之声。众人对视一眼,心中大喜,知道终于赶上了。当下话不多说,三步并作两步,冲地安门而去。
等柳不休等人来到地安门,就看到四皇子的死士还有邪武者正在进攻地安门。门口禁军打扮的尸体已经堆了一人多高,只剩下仅存的十几个禁军借着地安门的狭窄在苦苦支撑,但是显然已经油尽灯枯,仅凭一股信念在支撑了。
四皇子似乎并不是很着急,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脸上有一种胜券在握的从容。当他听到身后的纷乱的脚步声时,也只是转了下头撇了一眼,根本毫不在意,而继续看着手下玩弄般屠杀剩下的禁军。在四皇子的身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是万事屋等人的死敌山羊胡杨管事,而女的则是风情万种的怡红院头牌翠花。
柳芳听到地安门下禁军的惨叫声,心中不忍,用手肘捅了捅柳不休,哀求着:“哥,救救他们吧。”
柳不休摇摇头,叹气道:“他们已是必死之人,救不下来了。”众人看到如此玩弄人命的行径,心中已然被怒火填满,纷纷拔出兵器,等待着命令。
杨管事原本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柳不休等人的到来而慌乱,可当他的眼神扫到郑大和姚曳身上时,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阴阳怪气地说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千机门掌门夫妇啊,都指挥使输得不冤。”
郑大看到杨管事,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怒道:“杨宝强!你堂堂一代赌王,怎么会成为邪武?当年你我一同诛灭邪武,你还跟我说父母被邪武所害,恨不能喝其血食其肉,为何今日沦落修邪的地步?”
杨管事面对郑大的质问,丝毫没有追悔莫及的样子,而是恨恨地说道:“我自那一战以后,功力尽失。却不想就是当年我所帮助的所谓正道人士,趁我武功尽废之时,就在我面前将我妻子活生生凌辱致死,她腹中可还有我未出世的孩子。你问我为什么?!”
杨管事惨然一笑,冷哼一声,高声道:“什么狗屁证道,什么诛邪联盟,真是可笑。只有实力权利才是这个世界不变的法则,而这些你们能给我吗?我求爷爷告奶奶地去寻求帮助,得到了什么?就到得一句节哀顺变!
杨管事仰天长啸:“你且教教我,该如何节哀!”